闻声回首的沈南卿只见满目猩红。

林碎右手还紧握着佩剑，但已再无气力抬手了，他回首望着谢铮的方向轻轻扯了扯嘴角，微微张了张嘴。

可还未发出一个完整的字音，又有数道剑光贯穿了林碎的身体。

明明一切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但好像眼前的一切好似被施法了一般变得异常缓慢。

在沈南卿的视角中，林碎中剑倒地的动作被拉得无限长，沈南卿看着他一点点地摇摆蹒跚倾斜直至最后栽入千万人脚底。

甚至中剑倒地的一瞬间，天地间失色，唯有那一抹赤红牢牢占据沈南卿的视线。

林碎落地的瞬间，身后冲天的热浪几乎要将沈南卿融化。

深陷骤然痛失伙伴痛苦之中的沈南卿茫然回首却见谢铮手持赤焰傲立于火海之上，而其剑招不断，赤焰所指之处，大火四起，火光冲天。

熊熊烈焰，火海之中是无数修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们伸腰扭怪好似风中抽动的柳枝又似寒风中的残烛。

沈南卿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留下一具又一具痛苦到狰狞的面容。

哀嚎声中，修为低者直接被炼化，修为高中急忙护身自保。

一片火光的腥风血雨中，沈南卿听见谢铮一声又一声的质问。

“为什么人人都在逼我？！我为什么要守护那个残酷的秘密？！”双眸赤红的谢铮身形微晃便已闪至林碎的面前，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掌，冷冷一笑，“都给我死吧！”

言令及此，所有沾上林碎鲜血的人瞬间被火光吞噬化为乌有。

人死气散，这尸横遍野，也灵气漫天，沈南卿也感觉到自身灵力愈发充沛。

她知道她应该阻止隐隐要入魔道谢铮，可谢铮的声声质问就如利刃一般扎在沈南卿心里。

谢铮所遭遇的一切苦与难都是缘于沈南卿那一次的倾诉……

谢铮控诉的一切也与沈南卿之前的控诉不谋而合……

望着半空之中零星的弹幕，沈南卿仰着头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天空，暗叹：“这世间真的会有天神吗？”

脑海中闪过力尽而亡的涂南音，划过千疮百孔的林碎，沈南卿眼眶酸涩，却执着地望着天：“为什么给了我们怜悯众生的心，却没给我们解救众生的能力？”

面对恩师的死亡无能无力，面对挚友的离去无能为力，面对阴暗诡谲的局面无能为力……

一切都无能为力……

沈南卿手中擎云不稳，望着抱着林碎尸体入魔的谢铮，沈南卿想：“要是自己没有重生就好了……”

火焰冲天之间，突然有一个姑娘提着两桶水匆匆赶来。

这姑娘一看便不是修士，提着两桶水费力得很，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稳。

凡人瞧见这等诸修仙之人斗战的场景不应该避之不及吗？这姑娘怎么反倒是往上凑？

好奇间，沈南卿被这姑娘吸引了视线，谁知这姑娘竟也是冲自己而来！

“哗啦”一桶水直直浇在沈南卿面前。

火焰是法术之火哪有这么容易被寻常之水浇灭，倒是冰冷的泉水溅了沈南卿一身。

眼瞧见两桶水下去这火焰仍旧未有偃旗息鼓的意思，这姑娘眉头紧皱“唉”了一声，随即安抚沈南卿：“恩人，莫慌！等我再去接点水！”

见四周空无一人唯有自己，沈南卿略带几分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月色下，细细瞧来，这姑娘倒是有几分面熟，但一时之间沈南卿也未曾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姑娘。

适时，有一条字幕飘过──【这不是那日沈南卿与苏绾绾在赤练门孙义手下救出的凡人女子吗？】。

见字幕，沈南卿恍然大悟：“是你！”

见恩人认出自己，姑娘腼腆一笑：“难为恩人还记得！”

这一打岔的功夫，沈南卿已从刚刚的心念俱灰中徐徐缓过神来。

见现如今虽各方势力忌惮谢铮实力而退居二线，但他们仍旧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况且现在的谢铮也极为不稳定，心魔逐渐占据谢铮心里的高地，一时之间沈南卿也拿捏不准谢铮的状态。

总而言之，先下的短暂平和只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平静，危险的暗流涌动，战斗一触即发。

思及至此，沈南卿面色一沉，连忙推着姑娘离开：“这里危险！你快走！”

听到沈南卿的话，这姑娘也被推着走了一段路，但回首瞥见唐泽一行人，连忙屁股向下压骤然反抗：“不！我不走！他们这么多人就欺负你们几个人！真无耻！恩人，让我留下来帮你！”

沈南卿动作微顿，眼眶那咽回去的泪又再次复位。

明明战局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去留而改变，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话触动。

她望着眼前这个姑娘，这姑娘提着铁桶的手轻轻颤抖但眼神却坚定，双腿也似扎了根一般，任凭沈南卿如何推阻她都坚定不移。

在那一刻，有一个问题好像有了答案……

为什么他们要死死守护那个秘密？

因为这个世上不仅有一些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小人，还有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善之人！

眼前的姑娘看见沈南卿眼中的泪光，姑娘着急忙慌又略带些手足无措地安抚她：“虽然我没有你们那么厉害的法术，但是这里的山路我可熟了，有我带路，恩人你们肯定没事的！”

话音未毕，沈南卿右手紧握擎云，左手紧紧握住姑娘的手：“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道灵线也紧紧捆着姑娘，带她离开这座危险的山头。

沈南卿目送她远去，看着眼前混乱的局势，脑海中的线却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