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她从地上起身,跑了过来,抱起鬼婴,“宝宝,妈妈找到宝宝了……”
有一道血泪从她凸出的眼球里流下,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丝丝歪头看着这一幕。
谢慈心里仍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默默地看着这母女重聚的一幕,但腕上冰凉触感突然鲜明,一愣,丝丝已经弓起了身子,警惕地望向二“人”。
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谢慈从方才的闲适变得严肃。
在谢慈的猜想中,活人新娘们并不是参与山神祭典而死的,从始至终都是纸人去参加,雾中司机,不应该说是轿夫,身边跟着的都是纸人,也证明了一点。
那活人新娘,很有可能就死于这些村民的手里,死后为了担忧尸体被发现,还要弄个名头剥皮抽筋,镇于土中。
可谢慈突然想到,如果面前这个女人也跟其他新娘一样,被镇于棺材中,应该是不能离开吊脚楼的,怎么能随意出现在浓雾中?甚至……可以出现在现实世界,被他从杜言手中救下?
一股寒意渗透于心,谢慈眯起眼,他现在仍身处幻境中,眼前的四处都被浓雾笼罩,只有前方的庙宇仍然一尘如洗。
被抱在女人怀里的鬼婴睁开了眼,露出了一排牙齿,她没有像对老吴那样甜甜地笑,反而朝谢慈的摇篮尖啸着哭泣:“妈妈,我要妈妈——”
她竟只认人皮。
谢慈也来不及惊讶了,女人在鬼婴哭着要脱离她的怀抱时,看向谢慈的眼神便结了冰。
跑!
谢慈抓紧摇篮,伞也不要了,怀揣着护好丝丝转头就往庙里跑去。
迎头是如同刀削的雨,一瞬打湿了谢慈全身,发丝滴下水珠模糊了视线。
女人似乎不擅长追击,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他,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慈心头一跳,一个没看清,脚下水坑荡漾,挤满了一团团黑影,攒动着幻化成了老赵的模样。
用不着这么敬业吧……
老赵猛得狞笑一声,影子伸出苍白的手,就要抓住谢慈的脚,谢慈堪堪避过,躲开了攻击,把水里老赵气得张牙舞爪。
鬼手在继续伸长,谢慈一刻也不敢停,雨水迎头而来。
女人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鬼婴的哭声越发响亮,老赵更是随时出现在各大水坑,想要抓住谢慈。
不管怎么说,老赵还是太努力了一些。
见女人紧追不舍,眼前的路径像是在无限延长,谢慈道:“姐,不能因为你女儿不认你,你就破防来害我吧?”
“……”
谢慈学着看过的营销号文案:“有没有想过是自己的原因,是不是自己干了恩将仇报的事,导致身上附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孩子眼睛很灵,才不愿意和你亲近。”
女人的动作更快了一点,急的怀中丝丝要从胸口扒拉出来,被谢慈硬生生按了回去,护得更紧:“乖乖,相信我。”
就要跑到庙门,跨过门槛之际,谢慈回头,果然女人的头发在极速延长,几乎是转瞬,就要缠绕在谢慈身上,将他绞杀至一分为二。
谢慈站在门槛前不动了,一手安抚着躁动的丝丝,对女人露出挑衅的笑容,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一手将手中的摇篮高高抛出。
“嘭——”
摇篮落于雨幕的瞬间,在女人怀中的鬼婴就猛地挣脱了怀抱,朝摇篮跑去:“妈妈——”
鬼婴攀爬的速度极快,女人尖叫一声:“宝宝你去哪儿?”
头发丝在碰到谢慈的眼睫的一刹收回,疯狂地朝摇篮被甩去的方向伸去,无暇顾及居高临下俯视她的谢慈。
鬼婴扑向摇篮,又安静地躺了回去,头发绑住连摇篮带鬼婴带了回来,女人晃着她的宝宝:“宝宝,我才是你的妈妈呀……”
谢慈冷眼看着这一幕,转头进了庙,那种雨中泥土的腥味儿,雾中的水月幻境感一瞬消失。
身后没有女人,也没有鬼婴,摇篮,只有如丝细雨。
幻境散了。
谢慈垂眸,若不是他带的有鬼婴和摇篮,一定会死在进庙的路上。
他小心翼翼地从胸口捧出丝丝,小白蛇背过身去,气鼓鼓地不理他。
谢慈忍住想笑的冲动:“好啦,乖乖,这不是没事……”
他一边哄着丝丝,一边抬头,嘴角的笑意顿消,这座庙修建得大,穹顶极高,格子中摆满了无数亮起的长明灯,可见香火旺盛。
庙宇中间的神像极为高大,谢慈仰头都不能看见全貌,但并不是任何一座正经的佛像、武将,或是什么怪异的东西。
那是一座人首蛇身的神像,银丝如瀑,不知是什么材质,闪烁着淡淡的光泽,面带蛇纹面具,看不清表情,只露出下半张脸,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谢慈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亲和感,目光触及到下半身的蛇尾,夜里那灼热的吻,潮湿的束缚,历历在目。
丝丝似乎感受到了谢慈心绪不宁,很没出息地转过身来,绿色的眼睛湿润,就见谢慈咬着牙笑:“乖乖,还是你这样的小蛇好。”
谢慈看了一眼山神:“像这样的东西也能被供奉在庙里,好笑。”
丝丝又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