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静原真的累了,他的状态和高考完直奔家里大床的学生没什么区别,就是疲倦,困,想睡觉。
有人高考完会想着对答案,静原属于那种考完一切与我无关的人的心态,他的确好奇这么多尸骸是怎么回事,可能跟对方那条世界线的悲剧有关,但对方不回答,他也识趣的不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总得接受他人心中存在着伤痛,你总得接受再能搞事的家伙也会累。
但是为什么,明明知道不能再想了,可他还是想哭?
静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梦中梦”也会流下眼泪,那些乳白色的珠子一颗颗从眼角滚落,被水托载着晃悠悠沉淀,成为沙砾中不起眼的一点。
他在哭什么呢?
因为从他趴在头骨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头骨生前是什么模样。这是斯库拉的头颅,这是龙族亲王的头颅。是长辈叔叔顶着犯懒小鱼的温柔。
静原不敢想象所谓【未来】到底是怎样的炼狱,他只是粗浅的窥探到了一角,就被吓得噩梦连连。
所以要过多久,要吃多少苦,他才会从现在的胆小畏缩变得波澜不惊?
静原不知道,他擦擦眼泪从“梦”中醒来,睁眼后又睁眼,看到的是熟悉房间的淡白色天花板。窗户打开,有风吹进来撩动海蓝的薄纱与窗帘。
“卡吕普迪斯大人,您醒了对吗?我进来咯。”
门没有上锁,门外的小女孩敲敲门然后轻轻推开,露出门后格蕾丝蒂的脸蛋。美露莘的听力很好,隔着一扇门能感知到他醒来的呼吸。
格蕾丝蒂凑过来拥抱他:“我们回家了哦,不哭不哭。”
美露莘的手掌拍拍他的背,顺毛安抚。
我又哭了吗?
他抬手抹了把脸,果然看见掌心的珠子。原来心里仍然是酸涩的,像颗被揉捏的未成熟番茄。
“做了个噩梦。”静原抱紧了这个孩子,他可爱的小姑娘,“我太害怕了。”
只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有勇气说他怕得要死。
我的家人,我的同胞,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都在命运里痛苦沉沦。靠着他们的托举,“我”才能跳出所谓的命运。
[卡吕普迪斯]因何强大?他凭什么与神平起平坐?
因为爱,他的家人将他托举出泥沼。
因为痛苦,他的家人将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因为守护的职责,流水将思念与哀怨汇聚成海,他应民众的心愿成为大守护者,也要为他们的不幸向天空复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美露莘的心跳如此鲜活,和“梦”里深海的寂静骸骨形成鲜明对比。
静原声音哽咽。
“我不想一个人了。”
大颗的泪珠滚落,美露莘的安抚不仅不凑效,反而闹得更凶。
他不想一个人躺在亲人的骸骨中间,万念俱灰的等待最后的解脱。
静原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天天跟美露莘们在一块,海沫村的大家都开始习惯角落里蹲着个长蘑菇的叔叔。
那维莱特还以为他这是去世界树那等死吓到的,表示:“不该让他和至冬人去的。”
给孩子吓得天天在海沫村那cos蘑菇去了。
格蕾丝蒂和托皮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他拽出来晒太阳,哄着他去海里游。
“前天我去秋分山采集海露花,遇到了斯库拉亲王。他还问我卡吕普迪斯大人怎么不去找他呢。”
“卡吕普迪斯大人,你不去找福勒依斯小姐玩吗?”
“或者就在枫丹廷参加年轻孩子们的茶话会也很好呀。”
静原听完一抹脸,扭头去伊黎耶林区抱着龙蜥泡水。
蓝或紫色的水龙蜥群居,为了进化出效似美露莘的外形刻苦修炼。对于许久不见的静原只是亲昵的蹭蹭小腿或者后腰,然后去干自己的事了。
龙蜥不会像可爱的美露莘那样人性化,它们只听从王阶的号令,随其征伐。现在不需要它们打仗,当然是满心为博得王的宠爱而努力,才懒得理会保育员内心的哀怨。
龙是孤傲的生物,受伤只会默默舔舐伤口然后发誓要仇敌血债血偿。过多的同情或怜悯对于龙来说纯粹是负担。
他需要安静的休息一会,作为同伴,多一些耐心,等待他有勇气出来沐浴阳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