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在外人面前装好人,我什么时候说过想来上海?”赵雪妮皱眉,环视着从身边经过的许漠,这里是他家,他当然浑身自在。
许漠往沙发上一躺,长腿交叠摆上茶几,肢体语言透着势在必得的慵懒,“可你现在已经来了上海。”
赵雪妮扯唇冷笑,“不用你提醒,我现在就走。”
许漠点了两下手机,“晚了,今晚回哈尔滨的航班刚起飞。”
“我就这么蠢,不知道坐明天最早一班飞机?”
她简直恨透许漠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偏偏拧了半天把手还推不动门,气得踢了一脚厚重的实木门。
“给我开门!”赵雪妮冲沙发那端没好气地大喊。
许漠单手抱住后脑勺,摁开遥控器,电视开始放球赛。
将她当空气。
“我跟你说话呢,姓许的!”
兴许是酒劲上来,赵雪妮嗓门变大,说话也夹着舌头,“你个臭……臭渣男,凭什么擅自给我做决定,我才不要留上海,你休想套牢我,还……还软禁我!我明天要是,要是逃了出去,这辈子都不会……不会放过你……”
她越说越口齿不清,腿窝发软,得撑着玄关边的鞋柜才能稳住身体,就见沙发上的高大影子向自己走来,逐渐变成重影……
“赵雪妮,你说到做到吗?”
耳朵里像是灌了浆,赵雪妮两眼一闭,却没有领教到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被一双粗而硬的臂膀抱了起来,半身悬空,但并不叫人感到害怕。
软绵绵的身体好像化成一弯月亮,随着韵律的步伐摇啊摇,摇啊摇,最后被放倒在一处厚实温暖的地方。
意识彻底涣散之前,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哑地呢喃:
“赵雪妮,我也不会放过你……”
-
赵雪妮醒来时头痛欲裂,严重怀疑许漠昨晚偷偷在她酒里下迷魂药。
客房没有卫生间,她径直去客厅的卫生间时经过餐桌,正在喝咖啡的许漠扫她一眼,肃容厉声,“刷完牙过来吃饭。”
重回首席研发官的位置真是把他厉害坏了,一举一动都透着“我是大佬你们都得听我的”牛逼哄哄之感。
赵雪妮才不买账,洗漱过后故意磨蹭许久化妆,半小时后再出来,许漠还在座位上,咖啡续了杯,他在用平板处理邮件。
余光中有抹亮色晃来晃去,许漠撩起眼皮。
赵雪妮换了身浅粉束腰长裙,灰色羊绒袜配高跟皮鞋,优雅复古的熟女气质,最衬尚有寒意的上海早春。
第一次见她换下冬装,许漠抿了口咖啡。
“你今天很好看。”他说。
赵雪妮鞋跟险些一歪,站在行李箱边抹口红,顺便斜他一眼。
“在上海穿这一身正好。”许漠闲散地说,“回东北,会冷。”
这男人究竟在想什么,真心想留她,不会直说?
很快,赵雪妮又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好笑。
她不知道许漠怎么跟同事形容他们的关系,明明两人已经就分手达成共识,那些人干嘛一口一个嫂子,喊得无比亲热。
而且,昨晚的林嘉纹脸色那般难看。
难道,许漠真的没有移情别恋?
那他为何非得分手?
“密码告诉我。”赵雪妮拖箱再次来到门边,压了压门把手,“我赶飞机。”
“你昨天怎么进来的,今天就怎么出去。”许漠的目光落在桌上。餐盘里的培根煎好太久,已经冷了。
经他这么一说,赵雪妮想起昨天输入密码进屋时的困惑。
竟然还是她生日。
“用前女友生日做密码,让新欢知道不合适吧?”赵雪妮指尖轻轻在门上划圈。
没有急着开锁。
“多谢提醒,但我最近并没有找新人的打算,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有。”许漠走过来,胡桃木门映出他身影的反光,低沉声音自赵雪妮头顶而来,“暂时先用你的生日也无妨吧,没人规定你对这串数字有独家使用权。”
赵雪妮凝眸盯着门,她该知道许漠在斗嘴这件事上也一向逻辑缜密。
只是心头仍旧升出一丝异样感觉,丝丝缕缕的柔意脉络般延展开来。
“几点的飞机。”许漠垂眸看着她头顶,“我送你。”
赵雪妮缓缓松开拉杆箱,箱子四轮微微移动,后撤了些。
“我的面试快开始了。”她紧了紧肩头挎包。
许漠眼里划过一丝奇异的光。
“关于工作,我昨晚想了很久。”赵雪妮仍对着门,像面壁思过,“许漠,一直以来,我好像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喜欢你这件事上,直播也好,学养殖也好,都是为了得到你夸奖,被你喜欢,被你另眼相看。”
许漠的嘴唇翕动,终还是无声。
赵雪妮恢复冷静的声线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北漂那几年,我过得并不开心,最后不得已辞职,我一直心有不甘。”赵雪妮音色沉缓,有了娓娓道来之感,“如果中凌这次面试成功,我有机会在新的平台重启直播,我会感谢你的帮助,毕竟,如果不是顶着你前女友的名号,以我普通二本的学历,恐怕连中凌的面试都进不了。”
说到最后半句,赵雪妮摇头轻笑,许漠抿唇别开脸。
心里不是滋味。
“我们的差距一直摆在那里,从前,是我刻意不去想。”赵雪妮在门上无意识地划着线,一道又一道,她低声说,“也许,分手对我们真的都好……”
许漠攥紧拳头,刚要启声时,赵雪妮更快地柔声截住他话语,“许漠,咱们这一段就彻底翻篇吧,如果我将来去中凌上班,麻烦别再叫你同事们误会。”
许漠嘴唇抿成一条近乎僵硬的直线。
良久,他点头,“好。”
赵雪妮回头仰视着他,“面试之后,我今晚就会搬走,另找住处。”
许漠凝视她双眼,那里面盛着他萧索的倒影。
“……好。”
留下来,是赵雪妮瞬息之间的决定。
她脑袋昏胀,清楚意识到自己一向平稳的人生正滑向不可知的方向。
出发那天乔诗语抱着她哭,说她好傻,为什么要为一个不断抛弃自己的男人追去陌生的城市。
赵雪妮无言以对。
是坐在飞机舷窗边,看着东北雪原不断后退,渐渐出现南方的平原、田地、湖泊,她才恍然惊觉,倔强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底色,而这一次,如果不经历彻底的心死,她不可能从这份失败的爱情中醒悟。
几分钟后,许漠换好灰色西装。
他扯了扯领带,拎起公文包,替她推开家门,站在她身后说:
“一起去公司吧,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