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莹皱眉,“你多穿点,小心感冒了。”
“哎呦喂,我都快热死了。”张磊喘着粗气,满脸通红。
吃到一半,张磊突然猛一跺脚,打了个无比夸张的喷嚏,音量能把屋顶掀翻。
赵雪妮夹菜的筷子一顿。
“操,怎么回事!”张磊捂着鼻子,抽了许多纸巾擤鼻涕,“妈的,估计做饭呛着了。”
苏莹见状,连忙起身:“你也真是……我拿双公筷吧。”
赵雪妮不想夫妻俩因为自己不自在,拦住苏莹:“没事的莹姐,姐夫应该就是呛着了。再说我也没那么讲究。”
张磊看上去中气十足,哪里像感冒的人。
赵雪妮很快便把这茬忘了,还和张磊一起喝了些啤酒。
吃完饭,苏莹送赵雪妮下楼。
待她再回屋时,喝得醉醺醺的张磊倒在沙发上,冲她有气无力地招了下手:“老……老婆。”
苏莹纳闷,“干嘛?”
张磊反手压着自己额头,艰难地说,“你快摸我身上……是不是有点……有点烫?”
-
距离新年还有三小时。
赵雪妮来到武汉最知名的步行街。
这里人山人海,摩肩擦踵,赵雪妮穿行在人群间,感觉咳嗽的人好像多了起来。
赵雪妮没逛一会儿就回了酒店。
跨年夜,她和许漠约好视频。
镜头里的许漠穿灰色毛衣,他单手撑脸看着赵雪妮,勾起嘴角:“武汉水土养人啊。”
赵雪妮不解:“你什么……”
顿了两秒,她醒悟:“你说我长胖了??”
许漠微微一笑:“碳水之都,名不虚传。”
赵雪妮斜他一眼,不理他了,打开酒店电视。
正在放晚间新闻,女主播念道:“近来我市呼吸道感染人数显著上升,各大医院出现床位爆满情况……”
赵雪妮想起什么,盯住许漠,“你别只穿一件毛衣呀,上海天气跟武汉差不多,寒气都从脚起的。”
许漠把手机镜头往下挪了挪:“我在床上。”
“?”
“寒气摸不到我的脚。”
“……”
就这么闲扯了一会儿,许漠忽然问,“你们公司过年几号放假?”
赵雪妮:“过完小年,你们呢?”
“差不多,今年过年可以一起回东北。”许漠看着她,“叔叔喜欢喝酒么?”
许漠话题跳跃的速度太快,赵雪妮又愣了半天,“你又不见我爸,干嘛问他……”
许漠笑了笑。
赵雪妮后背一热,许漠又问,“阿姨喜欢什么颜色?”
意识到许漠可能在准备过年拜访自己父母的礼品时,赵雪妮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结合他之前说安顿好工作,就要和她结婚的话……
“我……我得去洗澡了。”赵雪妮结结巴巴。
许漠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发红的耳朵尖,“能把我也带进浴室么?”
赵雪妮同学噌地一下站起来了。
“你想得美!”
不远处的江边。
零点钟声敲响,步行街上空升起漫天的彩色气球。
寒风凛凛的冬夜,人们冻着发红的鼻尖,充满希望地看着气球升空,飘远。
每个人都在那一秒许下对新年的期待。
要健康啊,要开心啊,要发财啊,要找男朋友啦,要生宝宝啦。
梦想伴着气球升空,江河万里,太平盛世。
2020年来了。
赵雪妮醒来时感到一阵凉意。
但她明明盖着被子。
出门时又多系了条围巾,拜访完几家公司,赵雪妮算着日子,离回上海还有三天。
一月的武汉温度又降不少,冷风阵阵。
赵雪妮进了家馄饨店解决晚餐,就听隔壁桌有人讨论。
“听说了吗,昨晚有个医生发微博,说最近出现一种病毒……”
“真的假的?不就是流感吗。”
“哪啊,比那个吓人多了,会死人的……你知道附近的海鲜市场吗?今天已经关门了。”
赵雪妮凝神听他们说话,馄饨一口未动。
“那海鲜市场怎么回事?都要过年了怎么会突然关门。”
“听说在消杀……周围店铺也都关了,进去的人都戴防毒面具。”
“哐!”
这俩人说到一半,就听旁边女人的勺子落到了地上。
她脸色苍白,快步跑出餐馆。
赵雪妮往海鲜市场的方向狂奔。
当她站在市场门口时,心脏已经跳得快要蹦出来,久久不能平复。
——市场拉下了卷帘门,贴满黄色封条。
电话铃在这时响起。
赵雪妮摸遍了所有口袋,才发现手机一直握在手里。看清来电人名字后,她的手腕止不住地抖。
“……莹姐?”
“雪妮啊,你,你这两天……还好吗?”
“怎,怎么?”
苏莹似也在哆嗦嘴唇:“嗯,没,没什么……你要是,要是有哪不舒服的,告诉我一声啊。”
赵雪妮忽然想到张磊那天对着满桌菜打的一个巨型喷嚏。
“姐,怎么才算……不舒服呢?”
苏莹挂了电话。
赵雪妮愣住,再打过去时,对方已经关机。
灰白的天空飘起盐粒一般的雪。
赵雪妮游魂般走在街头,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肩膀。
“没长眼睛啊你!”
戴口罩的中年大妈怒瞪赵雪妮,“神经病!”
她拎着满满两袋药盒走了。
是快到酒店时,赵雪妮忽然也不受控制地,牵动全身肌肉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像从肺的深处吼出来。
几个路人立刻捂着鼻子匆匆走开,不忘对赵雪妮翻来白眼。
这会还是白天,看着满大街视自己如怪物的人群,赵雪妮后背凉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