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你们都快回家吧。”阿瑶扶了把素素，朝那群姑娘们说道。

潇令弄了弄衣摆，冷眼旁观。见那群姑娘还待在原地，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寒冬腊月里飘出来的，还带着杀气：“还不走？”

吓得那群少女脚都没站稳，一个个踉跄着就逃走了。

“干嘛要吓唬她们。”

阿瑶瞪了他一眼，潇令却一脸戏谑地耸了耸肩。素素一直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亦没有要回家的意思。阿瑶转头问她：“素素，你不回家吗？”

素素垂了头，声音喑哑：“我是个孤儿，无处可去。”

短短一句话，勾起了阿瑶沉痛的童年记忆。她很清楚，办完了这件事，她是要回去的。可素素是凡人，终究不能一直与她同行。与其那个时候难舍难分，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粉唇微启，潇令却抢先了一步。“你是想跟着我们？”

素素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怕潇令，见他如此问，也只管应了声“是。”

“不怕我们是妖怪？”潇令又问。

“阿瑶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是妖怪。就算是妖怪，那也是只善良的妖怪。至于你——”素素说着，声音顿了顿。“不也放了那群姑娘。”

潇令很是钦佩这姑娘的勇气。但令他最为好奇的是，她是怎么和那群柔弱的少女关在一起的？

阿瑶神情有些为难：“但你也看到了，我们并非凡人……”

“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素素说道，“在外四处流浪时，我认了好几个师父，学了些防身术，或许也能帮到你们。”

阿瑶看向了潇令，她不忍心拒绝对方。但潇令不同，只要他看不惯的，他的嘴巴就会比淬了毒的刀子还要毒。这点，阿瑶是领教过的。

“那就留下。”

潇令面无表情地说完，目光停在了阿瑶脸上。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阿瑶挤了挤眼，就差把“你没吃错药吧”写在脸上。

说起来，她还没来得及问潇令。这一世，怎么过的这么快？

当初是她亲手将潇令的一缕残魂投入这忘川之中，还在三生石上刻下了二人的名字。许的那可是三生三世的姻缘！她也偷偷去阎王那儿查过生死簿，冷凌霜可是寿终正寝的命格……

是哪里出了岔子？

但碍于素素跟着，阿瑶将一肚子想问的话都先咽了回去。

＊

潇令带着二人四处闲逛，逛着逛着就回到了酒楼。一进门，店小二便一眼认出了他。中午那会儿，驱妖司抓人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这人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到处瞎逛——

窝在柜台后面的店家拨弄着手中的算盘，手边还摆着几件看上去格格不入的破铜烂铁。一见有客人进来，立刻眼神示意店小二去招呼。

小二脸色凝重，跑过去朝店家低语了几句。店家听完，马上也跟着变了脸。看着潇令在他面前停下，声音都不住地开始结巴：“客官，您这是要吃饭呢……”

见他如此大反应，潇令心中生疑：“你在怕什么。”

店家手指一抖：“……呃，小店这会儿要，要打烊了，不如您再换一家……”

身后的阿瑶皱了皱眉。——第一次见有生意不做往外赶的？

潇令一眼就瞧出了那店小二是中午招待他们的那位，大袖一挥扼住了店小二的衣领。店小二脚步不稳，被拽了个趔趄。还未站定，就听对方语气阴冷地质问道：“他们人呢？”

这话里的他们，店小二自然一听就明白。但他只是喉结一动，神情为难地答道：“客官是在说谁？”

潇令冷眸上挑，“你是要我再说第二遍。”

店小二只觉背后一阵凉风嗖嗖地往里灌，无法直视那双阴冷的目光。只好余光向店家求救。店家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店小二立刻怂了。“您是说楼上那几位吧，他们早走了。”

“走了，”潇令问，“去哪儿了？”

“去哪儿……”店小二面色犹豫。

二人说话间，素素走上前来。直接拿起柜台上的那几件破铜烂铁，仔细摩挲了起来。店家本想阻止，奈何对方眼疾手快，已经又放了回去。

她指着其中一把，道：“这可是开天斧？”

店家听得一愣，瞧了眼那早已锈迹斑斑的破斧头，感觉拿来放后院劈柴都费劲儿。——竟然是叫什么，什么开天斧？就这破玩意儿，能开天？！

“这儿还有炼妖壶——”素素神色激动，眼冒金光。

阿瑶不解地望向她，素素怎么会对这些修仙法器如此清楚。

店家愣神过后，渐渐缓了过来，意识到那位青衣道人还真可能没说慌。手里握着的算盘突然就不香了！他一把将那堆价值连城的宝贝揽入怀中，眼神警惕地盯着素素。

潇令斜斜瞧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那些东西，凡人就算拿到了，也是堆破铜烂铁。神器既为神器，岂是肉身凡胎能够驾驭的了的！哪怕是当年的神族，也未必能使出神器三分之一的威力。

店小二想趁机偷溜，被潇令强大的魔气给逼退回去。他忽觉脖子一僵，像是被无数条细线捆绑着，形同木偶。眼前之人突然摆低了姿态，眼底带笑地望着他：“玩个游戏怎么样，你只能回答是或不是。”

脖子上的丝线突然收紧，店小二惶恐之间猛地点头。喉结扯动丝线，有点点鲜血渗出。下一秒，他便不敢动了。僵直着身子，勉强答了个“是”。

见潇令脸上阴恻恻的笑容淡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潇令问，“他们是自己走的吗？”

店小二只觉喉头一股温热，意识到丝线又开始收紧，脱口而出：“不，不是。”

“有人来过，带走了他们？”

丝线还在收紧，竟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是。”

见自家伙计像中了邪似的，店家怕了，慌张收拾好钱票就要往桌下钻，被素素一个眼疾手快给揪了回来。别看她身形纤细高挑，力气确实不小，硬是连人带东西给提溜了起来。

“带走他的是谁？”潇令又问。

容不得店小二思考，对方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他们中的哪个。舌头还没捋直，便忙说道：“驱，驱妖司。”

潇令叹息，“说错了。”

店小二疑惑，“？”

“说好了答是或者不是。”

店小二只觉两眼一黑，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阿瑶走上前来，对潇令的行为嗤之以鼻。“你明明可以好好问，偏要用什么摄魂术……这下好了，把人吓死了。”

她说着，伸手去探鼻息。——还好，尚有气息在。

转头就看到素素盯着潇令的背影发了呆，以为是被对方吓到了，立刻解释道：“一种类似凡间催眠术的小把戏，不会死人的……”

素素像是终于回过神儿来，朝阿瑶笑了笑：“你阿兄可真厉害！”

阿瑶：“……”

＊

若是照以前潇令的脾气，谁敢动他的人一分一毫，这会儿早该人头落地了。可看潇令此刻，竟还有闲心喝茶。

阿瑶不能乱吃人间的食物，也就只能望梅止渴。但是一旁的素素好不见外，没多大功夫，食物就消失了大半。连给对方望梅止渴的机会，都不给。阿瑶一边摇头，一边悄悄问起来了先前一直想问的话题。

“他虽是你的一缕残魂，可早已入了轮回。若无女娲石，根本无法融合在一起。而女娲石早就丢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潇令眸光望着窗外，淡淡道：“偷梁换柱。”

阿瑶知道的成语甚少，但这个词她却耳熟能详。他的意思……莫非是将冷凌霜留在那里了。

“就为了报仇？”

阿瑶甚至没敢提对方的名字，生怕潇令会生气。

潇令手指微曲，像是要握拳。想了想后，又慢慢舒展。他眼底看不到任何的笑意，眸光深沉又幽暗。仿佛被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忧伤，全然没了之前的傲气。

“这又何尝不是我存活于这世间的唯一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