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麻烦你们专门跑一趟了。”他客气而疏离的说着。那双鎏金的眼眸沉静到不带任何情绪,恍若无机的玻璃珠,清晰地映衬着自己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丹恒」都觉得他其实是真正的景元将军。
......不,他此时比真正的景元更为淡漠。
记住自己是谁,然后,忘记自己是谁......
想起这句话时,无尽的冰寒瞬间自心口逸散而出,遍及四肢。
“你......真觉得没问题吗?”「丹恒」近乎僵硬地询问着,心中却已对此时的异常有了判断。
他循着来时想好的预案,将苏打豆汁塞进「景元」手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颤。
这是他们不曾讨论过的话题,又或者说,这是他们在回避的话题。
没人想将自己的一切抹去,从头到尾地变作另一个人,这也是他们绝不会按照人设行事的原因之一。
可「景元」不同。他会说出与景元不相符的话来,会鲜活地表露自己的情绪,却也会在竞锋舰的擂台上、在受制于末度时,还要提醒彦卿专心对敌。
或许他有想过他们忧虑的这些问题,却更不愿看到有生命流逝于自己面前。
正如他看向重伤云骑的目光,一如他固执地将失控的星槎偏离人群。
“喝了它。”突如其来的附和声将「丹恒」从思绪中拉回。
他不由得向青镞看去,心中却抑制不住地升起许多近乎质问的问题: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你是否原本就知道什么?这样的行为又真的是......出于好意吗?
他凝视着青镞,最终什么都没说。
可与自己不同,「景元」他甚至只是盯着苏打豆汁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应声道:“好。”
简单的单字读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但「丹恒」偏偏从中读出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若是寻常,他应当抗拒而夸张地做一个干呕的动作。哪怕是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也至少该是一脸嫌弃地喝下去。
可他太安静了。安静的就像口渴的人就该补水,就像即将渴死的人根本不会理会那究竟是水还是鸩毒。
后者的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但......「丹恒」现在真的有种“即便是告诉「景元」你明天会死,他也只会轻嗯一声”的错觉。
苏打豆汁的效果很好,「景元」拽起早餐袋干呕着,眼角浸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可眸中的情绪却仍未有半分波动。
还神通气散...主治惶恐惊惧等剧烈情绪波动......
「丹恒」猛地走向门口的云骑,吩咐道:“麻烦派人去丹鼎司将白露请过来。另外,去一趟浥尘客栈,通知302房间的刃将药带来。”
云骑下意识地向青镞看去,得到示意后立刻应声道,“是!”
可「景元」却第一时间叫住了那名云骑,“不必如此麻烦。”
他平静地表述着,复而着重道:“没有那个必要。”
48.
我大概猜到他们察觉到的异常是什么了。
情绪。我现在情绪稳定的就像下节课要大考而我还没开始预习的考生,主打一个能活就活,不行就死。
显而易见,这是正常的药物效果。哪怕是在我身上可能显得有那么一些过于有效了。
但这件事不适合追查下去,毕竟「丹恒」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曾试图将真实身份告知他人。
所以,没必要因为药效的事而增加可能暴露的风险。
这不是能明说的原因,不过没关系,他会理解的。
我肯定地判断着,可「丹恒」却一反常态地坚决道:“不行。”
“倘若我执意如此呢?”我试图以此表示我有正当且不适合解释的理由。
然而,「丹恒」重重地重复道:“不行。”
......好吧,或许他是有什么需要借此深究的问题。
我率先做出退让,对那名不知所措的云骑点头示意。后者当即松了口气,几乎是一路加速跑出的神策府。
云骑的离开就像是带走了最后的温暖,空荡的神策府瞬间被不明的气氛包裹起来。
我无意探究这种气氛的来源,只捧起青镞递过来的热水,小口酌饮着。
暖流划过喉咙,温暖着胃部。
“景元将军。”青镞担忧地叹了口气,“你应该更关心于自己的身体。”
催吐的感觉的确不好受。我点头以作回应,又纠正道:“你知道的,我不是你口中景元将军。”
“我知道,但你依旧是景元,是罗浮的将军。”
——即便不在这个罗浮。
青镞再次叹了口气。
她似乎很忙,时不时地就要看看玉兆,然后打字回应。放下玉兆后,她将方才收起的保温盒重新递给我。
里面的食物依旧色泽诱人香味扑鼻,但我却莫名的生不出任何兴趣。
这药效还挺强,就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思索间,我突然想起了桌案上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