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烬话没还没说,就被张兴业怒吼一声打断:“我说了这不是我妈!”
楚烬没再说下去。
“我妈是出去过好日子去了,她好不容易可以狠下心丢下我这个拖油瓶去过更好的生活,你凭什么说她死了!”张兴业冲着楚烬怒目圆睁喊道,“这具尸体不是我妈,我妈没死,她活得好好的。”
楚烬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兴业朝着自己宣泄着怒火,最后楚烬张唇道:“请节哀。”
这三个字说出口,便轻飘飘地击碎了张兴业所有藏于表面的伪装,他手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说:“我妈没死,我妈没死,她没有……”
封闭的房间内低声的抽泣声被不断放大,伴随着死寂的空气又添了几分哀伤。
楚烬不是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人,毕竟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来过这里很多次,也在这里见到很多个张兴业。
其实所有人都很清楚床上躺着的人是谁,即便有些死者时间过长,尸体已经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了,但还是有人能一眼能辨认出来。
只是有人到底是不愿接受罢了,不愿接受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笑脸盈盈的人最后变成了躺在这里的一具冰冷的尸体。
与其给予一点虚无缥缈的安慰,还不如直接打破一戳即破的幻想。
而这是楚烬自己得出来的结果。
在很小的时候。
“对不起,妈,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只是想你能丢下我去过更好的生活,为什么,我只是个废物,我只是个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废物啊……”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张兴业崩溃地哭喊哑声质问着躺在面前早已冰冷的尸体。
张兴业忽略掉的是,刘梅是个母亲,而他是个孩子,所以他就永远不会是个废物。
楚烬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张兴业的情绪平复下来,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楚烬走上前去说:“逝者安息,不过这是建立在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如果你还想为你母亲做些什么,我需要你配合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楚烬拍了拍张兴业的肩头。
张兴业双眼通红,面如死灰,半响他沉默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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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兴业被人推着轮椅跟着楚烬来到一个房间内,楚烬在张兴业座位前放上了一杯热茶,对身后张兴业比了请的手势。
“请坐。”
张兴业朝楚烬点了点头,身后推轮椅的人将张兴业推到桌子前,没多做逗留的转身离去。
“现在房间里就剩你我两个人,所以你不必感到紧张,希望这次你不会再有所隐瞒了。”
张兴业再次点头,说:“好,我不会再有任何隐瞒了。”
“第一个问题,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妈妈的时候,她可有什么什么异常举动?”
“有,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下班回来给了我一笔数额不小的钱,还跟我说很快她就有钱给我做手术了。”
“你当时有问她这钱时怎么来的吗?”
“没有,但是我知道一定不是她自己的。”
“为什么?”
“我妈没什么文化,再加上她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只能去做一些杂物活什么的,即便是她一天打好几份工也不可能赚这么钱,而且她赚的钱要么就是替我爸还债了,要么就是全用来给我治病了,她哪还有钱。”
“你拿到这笔钱后有说什么吗?”
“我想把钱还给她,我还把她骂了一顿。”张兴业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再次忍不住低声痛哭起来,“我就是个混蛋。”
楚烬看着面前掩面哭泣的男人,将桌上的茶杯往前推了几分,示意让他平复下情绪。
“你骂她是为了想赶走她?”
张兴业擦干脸上的泪,说:“是,我上次骗了你,其实我的腿不是因为遗传病,而是被我爸亲手打断的,我爸在我从小的时候就爱喝酒家暴,每次喝了酒就爱打我妈,我看到了之后就会上前去拦他,然后他就连我也一起打,有一次我被打狠了,精神值跌落到了半拟态,我就冲上前去咬了他一口,结果他也被彻底激怒了,就把我的两条腿打断了。”
楚烬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杀了他。”张兴业无比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楚烬闻言抬眸直视起了张兴业,说:“你一个人杀的,还是和你妈一起?”
“当然是我一个人,我往他酒里下了点东西,我们那里是农村地方偏而且他还有高血压,所以要隐瞒过去不是那么难,而且我们村子多的是喝酒喝死的人。”张兴业说完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听起来莫名让人有些生寒,“可我妈还是猜到了这是我做的,我妈怕事情败露我会受到牵连,于是在我爹下葬没多久我妈就带我离开村子来到了这里,另一座地狱。”
最后五个字带着无穷的绝望,化成了一滩死水。
楚烬:“这件事你有告诉过别人?或者说有没有考虑过自首?”
张兴业:“除了我妈,这件事我没告诉过第二个人,毕竟人性这东西最值不得猜测了,而且你上次来过我们那里也亲眼见过我家的样子,我哪还有第二个人值得说呢,至于自首我不止一次想过,可是我一想到我妈我还是狠不下心。”
楚烬:“你为什么一定要她走?”
“为什么不让她走?”张兴业质问说,“我妈值得更好的生活,她本来在很早之前就下定决心要走的,都是因为我,那时候我太小了,小到完全跟我爸一样混蛋,我不让她走就一直哭,哭到最后我爸发现了,就把我妈打了个半死,过后我懂事了些也终于懂了我妈那时候为什么要走,可等我想要让她再走时她已经不想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