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西落的斜阳照进破庙,为少年的黑袍镀上一层金光,一面冷,一面暖。
等待夜幕降临的时间格外漫长,黎薇撑着脸昏昏欲睡,忽地,灵光一闪,她终于知道魏朝晏哪不对劲了——他的情绪不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整个人的情绪压住了一样。
根据她的观察与推断,他这个样子与林清仪无关,与他自己受伤无关,更不是在吃燕湛的醋,思来想去,他貌似是从他离开又回来之后才有了这种变化。
那会和她有关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魏朝晏,你怎么了?”
“你的话有点多了。”
“可我才说了一句话。”
“聒噪。”
魏朝晏打了个响指,禁言术应声而至。
这一夜过得风平浪静,黎薇安安分分的,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然后天一亮,这姑娘人就没了。
黎薇被魏朝晏害惨了,真的。
就在昨晚,就在她半梦半醒间,破庙里突然涌进来四个轻手轻脚的老鼠精,给她抬着出了庙门,期间魏朝晏给黎薇下的禁言术还没解开,室内漆黑一片,她只能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脱离安全中心。
魏朝晏抱着剑,倚在墙边闭眼休息,清冷的月色由小窗越入室内,恰好投在少年的脚边,他低着头,艳红的发带垂落在肩,少年人睡得很熟,甚至可以用安详来形容他此刻的睡颜。
他睡得舒服了,她可就惨了。
黎薇心里流泪,她这是拿了什么唐僧剧本吗?
黎薇看着自己被抬走的路线,终于瞧出了端倪,这迷阵不止半山腰有,连山脚也有,也就是说她和魏朝晏一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迷阵,走了一条错误的路线,自然是不可能找到正确的邪神庙的位置。
四个小老鼠精不安分,半道上嫌她沉,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
“可惜没有找到那个受伤的龙女,不然用她的血作阵,我们就不愁夷山派的那群人打进来了。”
“能找到一个活人女子祭阵就不错了,现在的天阴城连只母蚊子都难找,咱们回去之后,大王还得奖励咱呢。”
“是呀是呀,我也是好久没开荤了,这丫头身上好香,到时候她身上的血能分我点就好了。”
黎薇欲哭无泪,被这些精怪带走后不被吸成干尸才怪,她努力扭动着身子,费了老半天劲才将怀中的榆树叶抖搂出来。
祭品不安分,抬她脚的一只老鼠精没忍住往她脚踝处咬了一口,以示惩戒,黎薇吃痛,呼出声,转而心下大喜,禁言术时效已过。
榆树叶飘到末尾老鼠精的脚边,它正抬脚踩上去,被踩烂了可就不中用了,黎薇紧张地发出一道爆喝:“魏朝晏,救命啊!”
黎薇心中祈祷:保镖,你会来救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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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薇喊救命的话,小绿人一五一十的带到,贴在冷峻黑衣少年耳边求救,魏朝晏没有别的动作,出手将小绿人懒腰掐断。
在黎薇被抬走时,他早有察觉,只是不动声色。
当他得知那刺杀林清仪的少年是黎薇派来时,她在他心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只不过,他不能亲自动手杀了她,而是要借刀杀人,他则隔岸观火,坐享余利。
打定主意,魏朝晏打坐入定,然而心中始终闷闷不平,心不静,如何也压不住体内乱窜的毒与火。
耳畔似有一道声音在问:“你真的不去救她吗?”
“不去。”
“万一你后悔了怎么办?她死了,可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无悔。”
“那真是可惜了,你不是还想要她陪你解闷吗?”
“胡言乱语。”
“她那么胆小,会被吓哭的。”
“那又如何?”
“她会恨你。”
“这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饶她一命又何妨,她现在修为尽失,压根不可能致林清仪于死地。你神通广大,难道还不能在她手下护住你师姐?何况,你不是也觉得,她很奇怪么,仿佛与从前判若两人,如果她能悔改——”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该永绝后患,而不是豪赌。”
“失去她,你会失去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绝无可能,她分明虚情假意,一心只图留影石。”
“可若她真想要留影石,当晚就会弃你不顾,于你毒发濒死之际拿走留影石,尔后放任你自生自灭。被丢弃是何种滋味,你应当很熟悉,不是吗?”
“闭嘴!”
“哈哈,你恼羞成怒了。”
那声音继续道:“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单枪匹马闯过去,说不准不仅救不回人,连自己也要折在那里,真是无能啊。”
魏朝晏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血渍溅落在他的前襟上,没于无形,少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孱弱,煞白着一张脸,终是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