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价枪械”的招牌满是铁锈，朝昭站在底下朝巷口张望。

下午两点的阳光照在夹道的砖墙上，墙根下或蹲或卧着几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左边男人佝偻着背面墙而坐，嘴里嘀嘀咕咕的。旁边的女人微微抽搐，像是发了癫痫。

无家可归的人随街嗑药，随时陷入迷狂，一出了公司地盘，这就是再常见不过的特色街景。

朝昭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快到巷口时从外边拐进来一个人。

那人瘦得只剩下皮和骨头，一头棕发乱蓬蓬的，双手耷拉在两侧，像个营养不良的丧尸，颤颤巍巍往朝昭这边来。

擦肩而过时，朝昭下意识摸上了大衣内兜，那里放着刚用50联币买来的AM35塑料手枪，枪里装着6发子弹。

右襟有略微的垂坠感，这把手枪其实很鸡肋，攻击力小射程也近，而且是一次性的，打上几十枪就基本宣告报废。但她眼下对武器要求不高，只求关键时刻能自保，暂时也够用。

当然最主要的是便宜，枪的品质但凡稍微好那么一点，价格就要翻上一个数量级，她其实没得选。

朝昭走出巷子，回头看了一眼，丧尸还在歪歪斜斜地专心走自己的路。

她裹紧大衣，拐上了大路，一边接入网络，浏览起附近的低价房屋出租广告。

好在她穷惯了，已经锻炼出对有限的资源极致分配的能力。从员工公寓里出来前，很迅速地就把事情分出轻重缓急：购置武器最要紧，其次是找一个便宜且安全的落脚处，最后才是寻找新出路。

任务中对于她遭遇的暗示，明显是指这背后有猫腻，需要她揭开真相。但她现在没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能力。

任务看起来没有时间限制，等到一切走上正轨，处理起来就轻松了。

朝昭选定了一套月租150联币的“胶囊公寓”，价格合适，还带有电梯门禁，安全性上也说得过去。

跟着导航的指引，朝昭在人群中穿行，走到十字路口，红灯了。

这是个大路口，红绿灯的时间都长，南三区的两条主干道在这里交叉，划出四个独立分区。站在路口环视一周，一座座居民楼被建得奇高，密密麻麻像摞在一起的满肉千层饼。

这些都是价格低廉的福利住宅楼，只有把人居空间压缩成千层饼，租金才能压到最低。

朝昭的目的地就在左前方的那一片高楼里。

红灯还不见变绿，机械音用连续的“停”字数秒，身边等待的人越聚越多。

人群前排站着的几个狐朋狗友突然嚷起来，一个钢头小子被惹怒了，锃亮的轻钢头骨在太阳下一闪一晃，旁边穿荧光绿骷髅服的黄毛就被搡到马路上，还没站稳，一辆全速行驶的雷驰四驱车直直撞来，一下子飞出到路口正中央。

路口等红灯的四拨人，此时目光全转到这个飞来的货身上，渐渐吹口哨的、拱火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伴随车流的引擎声，路口被轰成了个大擂台。

钢头小子搭着同伴的肩，脸上带着一种报仇过度的假嚣张，也盯着黄毛看。

撞人的雷驰不管黄毛的死活，一个打轮儿从他身侧开过去，半开的车窗里骂出一句：“tmd傻逼吧？”

黄毛大概没少在防御型植入体上砸钱，飞得老远愣是没伤到要害，只是被撞懵了，一脸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

一辆辆汽车从他身边擦过，他在车流里晃晃悠悠地踟蹰，找不着北。

朝昭皱了眉，穿着荧光绿上衣的黄毛现在无疑被当成了一个小丑，他越茫然失措，观众就越兴奋。处于兴奋中的人群是危险的，让她本能地想逃离。

东西向的车流被红灯截断，南北向还没放行，站在空旷处的黄毛更显得突兀，像小孩子往水泥地上甩的一粒亮绿色橡皮泥。

人行绿灯亮起，有人陆陆续续地过马路。朝昭正前方的几个青少年正是爱找刺激的年纪，不肯走，她侧身让过去，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咻————”

高频的金属破空声，在渐弱的人声底噪中显得过于清脆。

接着又是一声闷响。

人群完全静默了。

朝昭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路口中央，荧光绿衣领之上，那颗黄毛脑袋不知去向，肝红色的切面喷出一米多高的鲜红血柱。亮色身体倒下去，黄毛脑袋原来摔在了后脚跟旁。

黄毛被当街斩首。

沉默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喝彩，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有第二个人倒下去。

飞刀？

朝昭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凶器的可能形态，第一次攻击她没能看见，第二次她看得真切，来源于北边的车流中。

人群开始作鸟兽散，但陆续又有人倒下。

朝昭开始往东边跑，那条路往前走有个人行天桥，沿路的广告牌多，可以当作临时掩体。

什么人在街上屠杀？

一支飞刃“铛”地击中了她面前的锈迹斑斑的消防栓，里面的黄褐色锈水直射而出，挡住了她的前进路线。

疯子吗？还是随机刷新的精英怪？

背后正在介绍新款个人终端的广告牌，在朝昭脸上投下紫色的光。她看了一眼那尽情释放自我的消防栓，转而探出头观察路口方向的情况。

路中间已经倒了五六个人，车和人都乱套了，四处冲撞，一滩一滩的血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