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道灼白路灯不灭,迎着回家的人。
“不留下?”林恺不知问了多少遍。
祝枝棠还是那句回答:“不留了,家里有人。”
林恺松了口,向车的方向走去。
“我送你。”
这个,祝枝棠没有拒绝。
郗区离南江府不近。
车穿梭在昏暗中,车窗上格外清晰的迎着祝枝棠的侧脸。
林兰茹絮絮叨叨讲了许多往事。
大多数都是祝枝棠附和着。
早些年,郗区并不像现在如此整洁宽阔,郗区小学入学也没那么严格。
祝枝棠小,意气之下,隐身教训过不少人。
那么多人,林兰茹没记住。
她只记得一个干巴瘦弱的男孩,眼睛圆滚滚地瞪着她。
“那是我第一见到,你带小舟小恺之外的人去吃馄饨。”
时间太过久远,祝枝棠已经不记得了。
所以,对林伯母的那句“如果生活一切正常,说不定你们能成为朋友”那句话,不置可否。
.
祝枝棠下了车,又拐进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才进小区。
刚踏进去门,还没对上保安客气的笑脸。
突然想起来,付清冉让她取落在车子里的东西。
又折了方向去了车库。
电梯门刚开,就听见争吵声。
在回音的地下,太过歇斯底里。
祝枝棠顿住脚步,从拐角处瞥到模糊的身影。
不由呼吸一窒。
阴暗的楼梯间,那人立在灯光下一动不动。
他面前的男人猛烈拍打着他的胸膛。
气愤的声音混杂着怒吼声。
“给我钱,时聿!”
“你现在混得这么好,给我点钱怎么了!”
“你别忘了,你和你妈能活到现在,全靠老子救命。”
“救?”男人声调阴冷,“任国栋,多亏你,我们差点死在这个地方。”
叫任国栋的男人,举起手要给时聿一巴掌,被他拦在空中。
男人笑得凄凉:“任国栋,我已经长大了。”
“长大又怎么样?”任国栋撤回手臂,但没有挣脱,“你老子永远都是你老子。”
“不是,你永远不是。”时聿露出冷毅的侧脸,“我爸早死了。”
“死了,呵呵,要不是老子接盘,你妈也早死了,你以为你能出国留学。”
祝枝棠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正想快步离开。
男人似乎妥协,语气疲倦又幽沉。
“任国栋,我只最后帮你一次,不要再去医院找她了,下次再来,就法庭上见吧。”
任国栋哼了一声,撤回手臂,骂骂咧咧:“你住的他妈的什么破地方,老子进都进不来。”
他推开门,走了出来。
祝枝棠格外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容。
是上次在医院见到的那个人。
他从祝枝棠身旁擦肩而过,那得逞的笑容,让祝枝棠眉头迟迟落不下去。
本要去拿东西,祝枝棠却挪不开步子。
楼梯间的灯光微弱,落在时聿身上。
他蹲坐在楼梯角落,肩膀抽动。
祝枝棠抿嘴,向那个方向走过去。
小心翼翼,没发出一点声响。
那个高高在上,或温文尔雅,或清高自持的男人。
此刻,哭了。
他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抽泣声,但还是挤出细碎哽咽。
他大手遮住眼眸。
祝枝棠看不到他的神情。
只能看到他脚边的水泥在一点一点加深。
理智告诉祝枝棠要离开,但脚就像生了根。
借着隐身,偷窥着别人的不堪。
心却抽抽的悲痛。
临近初冬的天凉,车库冷风更是肆意。
祝枝棠拐进另一个楼梯,出了门。
手里的袋子已经将她的手指勒出一道红痕。
这个门离一幢很远,祝枝棠加快了步子,很怕撞到时聿。
——
时聿没哭过。
以前任国栋打他时他没哭过,而是苦苦锻炼,幻想有一天能打过他。
母亲被任国栋气到住院紧抢救室,他依旧思绪麻痹,脑子游浮去应付一切。
但是,这次没忍住。
是一种难以严明的无奈。
离开家又如何。
母亲苦楚都自己咽回肚子里。
这些年,他亏欠母亲太多了。
时聿整理好情绪下了楼梯,从电梯回了住处。
洗完澡,才将一切情绪淡去,将钱转给任国栋。
瞥到桌子上的药膏,下一秒,药膏跑到他手上。
他对着镜子,小心擦拭着伤口。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
时聿蹙眉。
没人回来找他。
任国栋?
他应该进不来……
他将药膏放回台子,从显示屏,看到一个意外的面容。
打开门。
面前女人欢脱,眉眼灿烂。
“打扰你了时聿老师,棠棠姐姐给她带了很多东西,实在解决不完,能不能帮忙分担一下?”
时聿定在那一袋子草莓和车厘子上。
眸子猛然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