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看着这个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老妇,季卷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老人整个身体都浸在暗处,远处两只橘红灯笼的光微微照过来,映出她的轮廓。她背部高高隆起,仿佛一只干瘪的田螺。
季卷属于能动手就没兴趣打嘴炮的。她微微退后半步,估算着双方的距离,手中的鞭子微微动了动。
苍老的声音沾上了寒意:“原来不仅没礼貌,还没教养。”
话音未落,季卷的鞭子就劈头盖脸甩了过去。
——故意请人进门还找借口打压,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季卷出手的一瞬间,周不言也动了,他的速度极快,眨眼便出现在老妪身后,只一个擒手将人拿下了。
他忽然在身前升起一道透明屏障,将袭来的鞭子击退。
季卷皱眉看着他。
“……普通人。”周不言松开手,退后一步。
“哈哈哈,普通人。”老妪模糊干瘪的身体里发出嘶哑的笑声,如同砂纸划过墙面,“主人死后这世上谁不是普通人?你觉得你们不普通?”
主人?关键词提取。
季卷缓缓开口:“我当然不普通。”
她往前走了几步,借着银色光团的微光已经可以看清对方盘橫沟壑的一张脸。
“来吧,和我这个伟大的不普通的人说说,你的主人是谁?你们有什么目的?”
她露出一个温暖的,可爱的微笑,“将你们的所有,都告诉我。”
老妪苍老僵硬的脸瞬间失去一切表情!她像个讷讷的木头人一般老老实实回答季卷的问题。
“我的主人……大家叫她‘周先生’。”
周不言眼神动了下。
——谈不上很意外,季卷心想。她走到周不言身边,以防他情绪激动做出什么。
不过她似乎有些多虑了。
林英华缓缓讲起了她给“周先生”当管家或者说保姆的琐事。
比如一个月工资多少,周不烦每天要吃几顿饭,口味偏好如何,甚至吃牛奶会拉肚子。
季卷感到有些头痛,她开始怀疑自己提的问题是不是有些欠缺考虑了。
在老妪第三次说起周不烦吃牛奶拉肚子但还是要吃的时候,季卷有些焦躁起来,结果周不言拍了拍了她的肩膀。
“冷静。”他说。
“……突然有一天,主人不愿意卜算了。”
似乎因为说了太多话,林英华的嗓音愈发干哑,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恐怖的意味。
她陷入遥远的回忆中,眼神仿佛透过层层黑暗的建筑,看到那个总是噙着温柔笑意的美好女人。
那是怎样一个神秘又强大的人啊,她的思想她的智慧仿佛来自宇宙,她能看透世间一切,因此她眼中总是有化不开的忧愁。
可她又是那么善良,柔软。她会在晴天出去布施,雨天出去除晦。给孤独的小孩讲故事看病,给不识字的大人开扫盲班,帮流浪狗卜算它们最爱的那根树枝丢到哪了。镇上所有清苦人家都受过她的恩惠,所有小孩大人都爱戴她,人人都关怀她,感恩她。
可是突然有一天早晨,她在无助中睁开眼,她的泪水打湿枕头。
她不再出门,不再卜算,不再除晦,不再行医,有人跪求到门口她也置若罔闻。
直到死去。
这段冰冷的时间太短了,短到甚至还没有人来得及埋怨她猜疑她,她就离世了。
多好啊,死在人们最爱她的时候。多惨啊。
其实她早就辞掉家中那位老管家了,为了将这厚脸皮的人赶走甚至还动用了法术。可是老管家后来偷偷回来了,甚至一直自作多情地守着这个小院子。
无儿无女的老管家像呵护自己孩子一样,呵护这间宅子,春夏秋冬从不含糊。
她就像这生机勃勃的院子一样,在等着谁回来。
突然有浑浊的泪滴从那张树皮般的脸颊上流过。
“她就像我的女儿……”
声音戛然而止。
她身后两只巨大的红色灯笼像睁开眼睛一样,缓缓亮起,中间出现一条锐利的竖瞳。
林英华口中喷出鲜血,她好像看到世界旋转,这个美丽的院子,和她苍老干瘪的躯体,一起飞旋出去。
两层高的黑色小楼缓缓挪动变形,它竟然睁开了眼睛!
恐怖到极致威压溢散开来。
——这不是一座普通的房子!
季卷掌中射出罗网飞快兜住老人高高飞起的头颅,随后和周不言一起迅速往后退去!
可是黑暗无穷无尽,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压力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