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役的号角悄无声息地吹响。
狼烟是地下禁制中忽然探出的奇异的角。
人们早已将大衍的形象看了一万遍,第一时间就认出,大衍要出来了。
滴——
距离最近的几个人脑中几乎是同一时间想起了这道声音,事先试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在这样的场景里有点滑稽的电子音。
季卷针对这件事也进行了非常多次重复的训练。
她要求所有人训练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听到这种声音的瞬间,就像赛跑听到发令枪,灯泡被按下开关,肌肉绝对比思维更快地爆发,带着身体脱离。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最后所有人都已经养成了肌肉记忆,一听到滴声就可以在0.5秒以内逃出地底。
要的就是肌肉记忆。哪怕心神再动摇,身体再痛,听到这个声音也可以做到迅速逃生。
这是季卷对他们提的唯一要求。
所以按照道理,现在应该至少有十人已经回到地面。
可是没人动。
有人克制住了这种生理反应。
鉴于这声音只有本人听得到,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哪些人,违反了命令。
也许是所有人。
那是一种沉重的决心,和坚决的反抗。
季卷原本以为自己会生气,结果没有。她觉得好像看到火星在大地上明亮、跳跃,然后升腾起熊熊火焰!
他们不是在反抗她,他们在反抗命运。
反抗那一场早就被标好了日期的,灭亡。
一百四十人的伏魔阵浩荡地铺展开,与缓缓探出身体的大衍遥遥对峙。
力量和力量的对峙,精神和力量的对峙。
季卷站在最前方,她有非常明确的决断,她有必胜的信心。她知道大雪终究会停,明天太阳一定会升起。
人们第二天会像以前一样打开门,看着外面的艳阳天,说:“前两天天气是怪了点。”
这一切只是某场有点怪异的天气。
伏魔阵将百人的力量聚拢、放大,没有任何东西敢小觑这份力量。
大衍第一次露出失态的神情,它难耐地刨着地,大地发出震颤的哀鸣,空气里都是爆裂声。
像一场发生在陆地的海啸,高耸看不到顶的浪潮从四面八方的地平线扑过来。
而除灵师们,就是第一道防线。
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这场大衍对世界的屠杀决不会越过他们,闯入世间。
宏大阵法的一角忽然动了动,一个人面色苍白地捂住胸口,眼中爆出血丝,他喘着气,没有退后。
“撑不住就下去,逞什么能!”旁边的李绵绵拨开他,一人顶住了两份压力。
这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女孩,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名彻底的战士。
在这远超她能承受的冲击压下来的那一刻,她心里涌上满足,似乎她肩上本就扛着两个人的意志。
她欣喜到颤抖。
忽然,一只手搭上她战栗的肩膀。
是刚刚被她拨开的同伴,他没有放弃。
“绝不后退……我不后退!”
有除灵师们抵御攻击,季卷需要的就是全力输出。
她有最强力的□□力量、法术力量,甚至还有世界上最霸道不讲理的技能。
悠长到看不到头的体力值灵力值够她肆意挥霍。在一次以命相搏的交锋后,大衍那根象征着神秘和美丽的绚烂独角被生生斩落。落到地上,铺开一地星河,然后化为灰烬。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代表胜利的锣鼓。
她和雨杉对视了一眼。
“准备——”雨杉立在上空,高高举起手。她还是成为了那个说话的人。
她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指挥大家挥出最强一击。
那是伏魔阵最大的杀意。
霎时间,世上所有光都涌了过来。在上方形成一把巨大的剑,利刃仿佛可以划开所有黑暗。
季卷往前一步,脚下沙石枯叶顿起,缠绕着撩起她的衣服下摆。
大衍终于第一次完全张开眼睛,正视所有人,它的眼睛是一轮垂下的满月。
它想起千年前的那场战役。
它这样的宇宙灵物,诞生在这片土地上,拥有无限强大的灵力。它的使命就是摧毁这个世界,也完全有这个能力。
但它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被一群蝼蚁样的人族,前赴后继地、舍生忘死地囚禁了。
就像现在一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人族到底强在哪?强在人多吗?
可它们衍兽一族,一开始数量也是庞大到无法统计。
只不过后来都,嗝。
它不理解,它出世的时间太短了,了解的东西太少。它出生没多久,就参与到那场的战役里,杀戮、吞噬、被困。真要论起来,前段时间和那个女人相处才是真正触碰人类的时刻。
可惜那个女人对它图谋不轨。
这个世界脆弱又复杂,它好像目前完全没可能理解。
不过无所谓,它的时间漫长得很,衍兽可以活亿万年,理论上和这颗星球同岁。它以后有的是时间来了解这一切。
那一剑落下来的时候,大衍甚至没有想过逃避,它在力量上永远有种狂妄。它看着这些人类,它看不起他们。
它选择硬扛这一下,只需要付出非常短暂的禁足代价,它不认为这一点时间里季卷可以杀了它。
事实上,季卷也完全没有想过要杀了它。说具体点,没有想过在“这里”杀了它。
巨剑击中大衍的那一刻,领域席卷展开,吞没了季卷和大衍的身影。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由除灵师们干扰、控制大衍,让季卷万无一失地将大衍困入自己的领域。
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反对的,他们认为这是在找死。说好听点叫牺牲。
“想多了,我没有牺牲精神。”季卷说。
她其实一直没有头绪,关于对付大衍。至少在硬件上,人类绝对没有胜算。她看过信息部的估算,除灵师的所有战力,哪怕加上季卷,也只勉强够打半只大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