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脸上的表情很正经,“但是今天早上看到你,我想了想,还是想亲手给你。”
九月的早上带着微微寒意,他周遭却是一股温暖的气息,像晒干的酸橘子皮,变成眩晕的解药。
宋晚晚呼吸微顿,心里有些紧张,难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却已经听见蹲在她面前的人说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自作主张扶起你的,后来站在你的角度想了想,我觉得有些尴尬,明明会有更好的方式。”
他抿着唇,视线很轻,“如果让你感到不太开心的话,我很抱歉。”
这句话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踏踏实实地落下来,传到耳朵里,连成字面含义。
只是因为这样,所以说对不起。
宋晚晚没有办法否认,因为那一刻的她确实觉得很尴尬。
但她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接二连三地来道歉。
没有想到刘泽然,更没有想到陈兆。
“道歉是我应该做的,我想比起纸条,这些话更想当面对你说。”
他眼神很认真,能从里面看到一股叫尊重的情感,“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本来就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
那枚银色的项链像又落回了他胸口处,隔着校服,顶出小小一块隆起。
宋晚晚搁置在课桌上的指尖轻轻蜷缩着,她第一次接触像陈兆这样的人。
果然年级里的传闻都不是假的吗?说他对每一个人都彬彬有礼,小组作业的时候合作起来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很舒服。
她磕磕绊绊道,“你,要不你先起来。你也是乐于助人,这……好吧我当时确实有点尴尬,但是……好吧我当时确实有点不开心,但是我知道你也是好意。”
走廊里忽然传来隐约声响,宋晚晚连忙抬头看了眼钟,心猛然一缩。
糟糕,怎么已经六点了,林晓这个学霸从初中开始,每天六点准备到班级里背单词。
她仓促拉着陈兆的衣服把他拽起来,“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现在我们赶紧还是继续不认识吧。”
他像松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很柔软的笑意,比了个嘴型——好。
“诶,陈兆?你今天来这么早?”
宋晚晚已经转过身看着自己的鸡蛋饼坐着,她掩饰般把碎发别到耳后,一颗心忽上忽下跳着,怎么会搞得这么刺激。
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嗯,我今天闹钟定错了,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难怪,你去哪儿啊?站在这?”
“我去食堂买个早饭。”
“哦,我今天早上吃了碗馄饨挺好吃的。”
有很淡的笑声,“现在吃碗馄饨估计来不及了,我去买个……鸡蛋饼就好。”
“哦。”
“宋晚晚。”
她心里一隔愣,佯装意外地转身,“林晓,你叫我吗?”
那人点点头,表情很认真,“你的鸡蛋饼是哪个食堂买的啊,看起来很好吃。”
我们今天早上就是在一食堂遇见的,你说还能在哪儿?
不过林晓,林晓所有的记忆都分给了知识,记不住也不怪他。
她用很正常的口吻说,“一食堂,最左边那个窗口。”
陈兆站在后门口,像不熟悉的同学那样礼貌道,“谢谢。”
林晓转过了身朝自己座位上走,忽而抬头看了眼宋晚晚,“你咋不说不客气?”
宋晚晚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还不是因为站在你身后的那个人,趁你转身偷摸着朝我眨眼。
她强装镇定地笑了笑,面色如常,“不客气。”
教室后方的人又笑了,声音也是笑着的,“没关系。”
-
周一是升旗仪式。
宋晚晚摔倒,已经是上周的事情了,这么几天里,刘泽然始终都没有给她发什么消息。
“你闷气还没生完?都新的一周了,宋晚晚是扇了你几巴掌吗?这么生气?”
陆林桥看了眼心不在焉的某人,嘲笑道,“不对,她要是打你巴掌,我估计你会开心死,觉得这是她在意你的表现,对吧?”
刘泽然脚步顿了,他简直气到笑出来,“你当我是受虐狂?我只是讨厌这样晴朗的天气,这样晒的阳光,这么多的人。”
陆林桥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是讨厌等下要见到宋晚晚,然后她一句话都不会跟你讲。”
心情简直差到极点。
他扯扯嘴角,冷着一张脸,“我和她关系现在比较一般,再说了,陆林桥你对我怎么可以这么恶毒地说话。”
“呵呵,我恶毒?你怎么不说当年你搞出来的那个什么小说,你是校霸帅的很,人家挑家教老师我没话说,我呢?你给我安插个狗的角色算什么?”
刘泽然没有再说话了,他觉得陆林桥又在借题发挥。
搞笑,自己怎么会在升旗仪式的时候讨厌不跟自己说话的宋晚晚?
刘泽然冷着脸站到人群里,像是怄气那样只盯着前方看。
一个一个人头排成一竖列,这样的竖列站满了一整个操场,老师总说一分就是一操场的人,他现在终于感受到一分之差的恐怖之处了。
阳光晒下来有些刺眼。
他漫不经心地侧过头,淡淡道,“陆林桥,你看看我领子是不是歪了?”
视线就这样一起,顺其自然地朝隔壁班偏。
他头更歪了点,“帮我看看这边领子呢?”
陆林桥简直忍无可忍,“你是不是当我傻子呢!”
刘泽然没应,事实证明,即使有心,也很难遇见。
明明就是隔壁班的关系,按照身高他一路排到很末端,放眼望去却找不到人。
“哎嘛,陈兆的对手又来了?”
姜泽混水摸鱼站过来,看着远方走来的人,一时半会也不肯走。
蒋洲眯着眼睛看过去,“刘泽然?”
“你猜宋晚晚会跟谁在一起?”
“刘泽然。”
“你就这么不支持你的好兄弟?”
“都几年了,再说了,你去问周扬,他肯定也支持刘泽然。”
“周扬脑子简直跟被下蛊了一样,最近才清醒过来,还是算了。”
说罢,姜泽猛然瞪大眼,左右张望着,“诶,江珉呢?”
“今天他妹不是要上台念检讨嘛,当哥哥的不敢听,躲在教室里呢。”
“不对啊,那陈兆呢?”
“被留下来当了会倾听的观众。”巡查老师越走越近,蒋洲戳了戳对方示意他站好,“应该快来了吧。”
话音刚落,操场那头就急匆匆跑来个人影。
陈兆站进去还没缓过来,两人就忍不住八卦着问,“又是因为周善宇?”
“嗯。”他说得很轻,“江姜为了和周善宇出去玩翘考试被抓了,江珉说他一个当哥哥的特别羞愧。”
抬起视线,想要融入人潮般,顺着一同朝前看去,却正对上宋晚晚走来的模样。
旁边有人陪着她,两个人都是笑着的,眉眼弯起来,快要结束的夏天掉下来,碳酸水撞进冰块里的声音好像又响在耳边。
他胸口有些胀胀的,是不是太闷了。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最后选科真改成和她一样的了,现在还真在一个班里。”
陈兆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幸好只差了十分。”
幸好这还是我可以自己决定的事情。
很明媚的上午,阳光落在脚边,带来阵阵炽热。
虽然早上才刚见过,但陈兆有时候总觉得这样的见面很漫长,或许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说话的时间太短,平摊起来就转瞬即逝。
他目光落在熟悉的位置,很多很多个瞬间重叠在一起。
一眨眼又回到很多年前,我在所有人都来齐的方阵里,熟练地找你的背影。
夏天很快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是初秋,新的学生入学,在一起读书的时间又被消磨掉了三分之一的长度。
但。
全校高中部三个年级,四十一个班级,一千八百五十六个同年级的学生里,总有一个人会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