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喝了这么久都没有喝习惯,只是想和你变得一样,和你再近一点。
平板又放到了熟悉的片段,同样黄昏,他发着呆,可这一次,你怎么没有打电话给我。
-
晚饭那会,陆林桥喊他下去,几人正在冰箱里选饮料。
悬挂的水晶吊灯格外艳丽,他生出一种恍惚,耳畔又听到争论。
“怎么没有可乐啊?”
“就是就是,兄弟们要不要喝!我去买!”
“哥,你喝不喝啊?”
刘泽然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转身从冰箱中拿出新的苏打水,“我不喝,太甜了。”
一顿饭吃得自然是欢声笑语。
吃完几人开始玩桌游。
有成年的还喝了酒,精神亢奋,说话说得口无遮拦,“接下来的我可没跟别人说啊,这种小道消息要不是我亲眼看见,绝对传不出来的!”
“什么啊什么?”
那人靠近了桌,神色笃定,“开完家长会那天,我看见宋晚晚好像被她爸妈打了,结果!护着她的居然有周扬!”
顾嘉冷冷笑了几声,“我一直想说呢,高一下学期那会,我不为了给咱刘哥报仇,想用球砸她,结果也是周扬,球赛完还跟我打了一架。”
他神采飞扬,还想着继续说,耳畔忽然听见易拉罐被用力挤压的声音,一转身,对上平平淡淡看着他的一张脸。
刘泽然靠在椅背上,易拉罐已经被他捏扁了,气泡水喷涌而出,沿着桌面往下砸,“你说什么……什么用球砸她?”
顾嘉很懵,“你不知道吗?我们还以为你特别讨厌宋晚晚呢,就你那个表姐,顾媛玉,在你转走之后针对了她好久,你居然不知道吗?”
砰——
众人吓了一跳。
易拉罐被重重砸在地面。
顾嘉还没反应过来,见刘泽然整个人阴沉到像从地狱里爬起来的男鬼,大步向前,双手紧紧用力拽住自己领口就提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感到快呼吸不过来了,眼角渗出泪,下意识看向陆林桥,却发现对方也是那样认真的神色,“不是,你们两个不知道吗?”
旁边有人试图来拉他,“好了好了,没必要说了。”
“说啊!”
刘泽然声音越来越大,眼底一片猩红,带着质问,他整个人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传来轻轻的回答,“就当年你出车祸之后,顾媛玉还有周扬那几个,有点为难人家,想替你报仇来着。”
“当时想着要瞒住你的,不过后来我们也没做什么,顾媛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走了。”
旁人已经快吓坏了,看着他眼底猩红一片,看着顾嘉快要窒息的模样,上前拉着,“都过去了,过去了……”
十指都紧紧用力,刘泽然看着顾嘉铁青的脸,时到今日终于明白这种难以解脱的古怪到底从哪里而来。
陆林桥抱住他腰试图往后拖,“别这样别这样。”
他狠狠挣开对方,发疯般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所有人都傻了。
刘泽然站在原地,缓缓看了一圈周围人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快要站都站不稳。
脸颊快要炸裂般的肿痛似乎终于把他拉回现实,刘泽然重新坐了下来,桌上还有苏打水,他够来急促打开,狠狠灌了好几口,猛烈流出的水顺着下巴一路湿透衣摆。
是不是喝得太猛。
一连扑到脸上,从眼睫开始缠绵的湿意带着他坠进阴潮雨天。
回到便利店里我为你戴手环的那一天。
泪水无法无天,从你眼中掉到我眼里。
他轻轻笑了几声,摇晃着起身,重重攥拳向顾嘉揍去,场面一派混乱,不知道发了多久疯,不知道砸了多少东西。
可为什么我,可你又为什么?
刘泽然站在原地,视线模糊一片,找不到一个出口,他重重呼吸,不知道在求什么,“从几号开始的。”
“什么几号……”
他几乎是怒吼,“我问你们干这种事是从几号开始的!”
“真的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但是,可能在你出事后没多久……肯定在你出国前。”
出事后,出国前。
他轻轻笑了声,手撑在桌上,整个人从后脑开始发麻,肘关节都在颤。
……暴雪天,我约你见面,所有人都不同意,我求陆林桥把我从医院里带出来。
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我没有你的号码。
我想敲门,可雪太厚,我路都走不好。
云城鲜少下这样大的暴雪。
刘泽然那时候撑着拐杖站在原地,他低头重重喘息着,抬头就会是自己挪动很久才终于能碰到的门铃。
可是,还有意义吗?
他手机已经响了。
收到的是宋晚晚和陈兆在一起的照片,他们一起在便利店买暖宝宝。
太可笑了,他这个人真的太可笑。
但是,你答应过我的,你买完了就会回来的,对不对?
刘泽然心想自己最多再等十分钟,现实却是一个又一个十分钟。
雪太大,拐杖都陷进去,他想要躲到屋檐下,可待了太久,浑身僵硬,不过一丝转身就跌倒。
遍地都是雪。
像潜入海,像我从前骗你游泳池里长存的女鬼攥住我口鼻……其实……这是不是上天旨意。
刘泽然掌心用力撑地,他想要站起来,哪怕拄着拐杖重新站起来也好。
可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肩膀越发剧烈地耸动着,像个残废般无力地用上肢撑起自己,头颅低垂。
太难了,浑身筋骨变成冬天断下来的枝桠割着皮肉,疼痛从内里钻出。
拜托……怎么能这么狼狈啊。
宋晚晚,我一个体育天才,我一个那么有钱的人,为什么会因为你变得这么这么狼狈啊?
闷重一声。
世界拽住他的脊骨朝后一拉,往苦中陷。
刘泽然倒在地上,缓缓抬手,手背覆过眼睫,有温热在蔓延,四周都是水,身下的朝上吞没,脸上的朝下坠扯,恨穿针引线,沿着骨缝。
到底过去多久了。
他整个人躺在雪地里,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好热。
远处却好像传来脚步声,越发急促。
他沉默着,终究又一次试图把自己撑起来,像用尽最后一次勇气,呼吸重重颤抖,整个肺痛到快要炸裂。
真的,宋晚晚,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我再也不要对你好了。
我要讨厌你,我要恨你,恨你恨到全世界最恨你。
刘泽然视线一片模糊,脸越发滚烫,他挣扎着向不远处看去,有什么在越来越近了。
你果然是舍不得我,对吧?
重重眨眼后。
寂静无声,苍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