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舟行下楼的时候,楼下正热闹着。
老妈、外婆、奶奶还有苏朝颜在厨房里边做饭边聊天,笑声不断;相较于言,客厅那边就安静得多,裴简行和外公在对弈,老爸和爷爷一人站一边,像门神一样低头看着。
“战况如何?有没有替我们小颜颜扳回一局。”江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兴致冲冲地跑到了客厅,看着棋局要揉裴简行的头发。
裴简行下意识地就躲开了,而后从棋盒中拿出一子,边落到棋盘上边淡淡说道,“外公,承让了!”
“好棋好棋,这盘棋下得尽兴!小全现在棋风稳重内敛却不失攻击性,不像以前总是以防守为主,而且现在对于棋盘的局势把握也很精准,哈哈哈哈哈。”外公拿起手边的茶杯,盯着棋盘,慢慢喝了口后笑着赞赏道。
裴舟行站在楼梯口,看着笑容满面的外公,觉得自己恐怕是在做梦。
从小到大,裴舟行印象中的外公总是严格的,对于孙辈也是教训多于夸奖,没想到如此吝啬于夸奖的外公,竟然有一天会如此毫不掩饰地表达对裴简行的赞赏。
而且他刚刚随意瞥了眼棋局,就他对外公的棋力了解,这盘棋要么是外公走神了,要么就是他在放水,还是那种很明显的放水。可就裴舟行对外公的了解,外公不是那种在围棋上不尊重对手的人,更何况对手还是他的外孙。
正疑惑间,裴简行已经起身了,江松月不知道嘀嘀咕咕和他说了什么,也跟着离开了客厅;老妈在厨房那着急地喊老爸过去帮忙,爷爷也说着有事匆匆离开了。
刚刚还热闹的客厅,现在就剩下一坐一站的爷孙俩。
“来一局?”外公仔细收拾着桌上的棋子,放回棋盒中,头也没抬地问道。
“从小到大,裴简行就没赢过我。”裴舟行站在原地,看着被收拾干净的棋盘一字一句说道。
“是吗?那还正巧,从小到大,你——”外公抬起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道,“也没有赢过我。”
“和过棋的好吧。”裴舟行小声地反驳着,但最终还是在外公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那这次就不让子了,猜先吧。”说着外公从棋盒里随手抓了几颗棋子握在手中,“让我看看这几年有没有长进。”
裴舟行没有回答,只是从棋盒里拿出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外公笑着摊开手——四颗黑子。
“看来运气没什么长进。”
外公笑着执黑子先行,裴舟行也随后落下白子。
大概下了五六手,看着棋盘的外公却问着和这些都无关的事情,“这几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裴舟行落子后才淡淡说道,“还行。”
话音落下,客厅就只能听到棋子落在棋盘的吧嗒声。
靠近厨房的小客厅里却热闹非常。
江松月倚在桌旁,嗑着瓜子,时不时探头看向客厅的方向,笑着对坐在桌前的复盘的裴简行说道,
“我们刚刚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不着痕迹。裴舟行刚下来,你就结束了!”说着想到刚刚的对局结果,她看向裴简行平板上的棋局忍不住感叹道,“不过说到这个,你现在厉害了呀,竟然能赢过爷爷!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在裴简行和爷爷对局之前,最近和裴简行学了围棋的苏朝颜,让爷爷指导了一盘棋,结果不到20分钟就输了。
裴简行没有说话,只是等把刚刚下的棋都复原出来,才缓缓说道,“外公刚刚分心了,我才侥幸勉强赢了三目。”
说着,裴简行指向棋盘上的几个地方解释道,“这几个这么明显的断点没有保护,而是一味地围地盘,只能说外公当时不仅心不在焉,还异常烦躁。”
“看不懂,”江松月盯着棋局看了两秒,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四处环顾也没有看到苏朝颜后好奇问道,“对了,小颜颜呢?刚刚不是还在这?”
“刚刚复盘完她和外公下的那盘指导棋之后,童韵宁给她打电话,她去花园接电话了。”
“哦哦哦——你知道你刚刚的语气像什么吗?”江松月回消息的间隙,抬头瞥了裴舟行一眼,不等他反应,就自顾自地评价道,“怨夫……占有欲还挺强。”
江松月拍了拍裴舟行的肩膀,开门要往外走,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苏朝颜,“松月姐,出门吗?”
“嗯,出门——”江松月笑着对苏朝颜说道,想到刚刚的事情,打趣似地举起手机摇了摇说道,“出去打个电话。”
“江月姐刚刚什么意思?”刚加入话题的苏朝颜,一脸茫然地坐在裴简行旁边,不解问道。
裴简行把平板放到两人中间,揽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表姐说我占有欲太强,连你和谁打电话都要吃醋。可是童韵宁她天天除了——追人、追星和追CP,就是给你打电话,没点别的事情吗?”
听着裴简行的话,苏朝颜盯着他看,有些苦笑不得,“裴先生,你今天是被棋魂夺舍了吗?”
对于童韵宁和裴简行互损这件事,苏朝颜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们从高中吵到现在,怎么看对方怎么不爽;就刚刚和宁宁打电话,她也是忍不住骂了裴简行几句。
苏朝颜一开始还试图做过调解员,但后来放弃了——因为他们两个真的很幼稚,幼稚到她调解时先看向谁,都能成为他们吵起来的理由。
不过让苏朝颜意外的是裴简行的坦诚。以前的裴简行是个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不喜欢也不擅长表达的人,因为他这样的性格,苏朝颜没少生过气。虽然后面两个人沟通交流过,裴简行也开始主动地表达自己想法,但也许是这么多的习惯,他的表达还是很难做到坦然。后来,苏朝颜想了一种方式——写信。
大学期间,每学期苏朝颜都会买各种各样的信纸和信封,然后按照自己的心情挑喜欢的,每周一午饭的时候给裴简行,然后在周五下课之后,把这周没有来得及分享给对方的事情写在信上交给彼此。
童韵宁知道这件事后,忍不住吐槽,两个几乎24小时黏在一起的人,还要写信,果然情侣就是——两个一起做无聊事情的闲人。
其实就像是童韵宁说的,她和裴简行两个人,除了上课和睡觉不在一起,几乎每天都见面,一起吃饭,周末假期一起出去玩,好像确实没什么要写在信上的。主要还是苏朝颜每次遇到有趣的事,都会立刻给裴简行发消息。
不过他们还是把这件事贯彻了整个大学——遇到各自学院活动需要分开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把没来得及分享的写在信里,偶尔还会买当地的明信片作为纪念送给对方;不过大多时间,苏朝颜都把写信当作写手帐一样,将这周看印象深刻的电影或者书籍做成手帐,写在信上;裴简行则是在信里帮她整理高数或者一些公共课的知识点。
苏朝颜记得有段时间她爱上了博尔赫斯的诗,每周写一篇放在信里;大概写了一个月,那天周五收到裴简行的信,里面是一首他改编茨维塔耶娃的诗。
“我只是信守承诺,向苏朝颜女士解释刚刚的聊天。很意外吗?”裴简行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苏朝颜的回忆。
“很意外,不过我喜欢这样的意外。”苏朝颜看了眼厨房方向,确认大家都在关注客厅的动向,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他站起来凑到裴简行面前,弯腰给了他一个一触即分的吻,然后解释道,“奖……”
“励”字的尾音没有说出就被打断了,裴简行右手揽过苏朝颜的腰将她带到身前,左手扶着她的头让她靠近自己,裴舟行则抬起头做出一副索吻的姿势,左手却有些强硬地让苏朝颜的吻靠近自己。
因为裴简行的动作太过突然,苏朝颜有些重心不稳,下意识地搂住裴简行的脖子稳住重心,期间她听到裴简行自喉间发出的笑声。
苏朝颜顺着裴简行掌心的力量靠近他,在即将吻上的前一秒,苏朝颜突然抬起双眸看向裴简行,四目相对间她小声说道,“不太好吧,万一大家看过……”
苏朝颜剩下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裴简行主动凑上来的吻吞了下去,唇齿相碰,裴简行右手加大力度,让苏朝颜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在苏朝颜有些呼吸急促的时候,裴简行结束了这个吻,他抵着苏朝颜的额头,声音带笑地回复道,“颜颜,我自控力很差的,你刚刚说得太晚了——还有,”说话间,他的左手顺着苏朝颜的头发一路向下握住她的手腕,举到眼前,看着她手上的戒指说道,“你是我的未婚妻,看到又怎么样?”
听着裴简行的话,苏朝颜有些羞怯,抽出手,将头埋在他的肩颈处。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期间裴简行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苏朝颜的头发,因为他知道苏朝颜在害羞,所以就这样抱着她,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