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谭大人让上任父的眼药,他无心染指程家,还望程家不计前嫌。
一来二去,程父知晓了大概,便趁王氏离去偷偷转告给了任父。
这下坐实了谭丕并不善罢甘休的想法,因此回来一路上任父郁郁寡欢。
可不知任容楹是否会错了意,瞥见两家大人相谈,以为自己要被嫁娶,竟嚎啕大哭起来。
任父这才赶来劝慰,任容楹听完一切,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原是一场乌龙。
离嫁人还远得很。
长吁一口气后,任父眼神晦暗的看了她一眼:
“今日才知道你如此不想嫁,也罢,为父以后也不强\逼着你,他日再闹出个三长两短,可得不偿失。”
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但你可要想好,不想嫁也有不想嫁的代价。”
官场上风云诡谲,新旧势力交替。
谭丕为首的一方现在耀武扬威,竭力铲除翟坤一党的余足,任父侥幸逃过一劫,可后面呢?
谁知道那丧心病狂的男人会做到什么境地,既然容楹不愿嫁给程家,那便只有一条路,进宫选秀,去当皇帝的妃子。
早些年间他就正有此意,在西都任职时,程家与任家相隔千里,那段娃娃亲暂且搁置。
他给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暗暗定下一个目标,深入宫中,母凭子贵。
可随着任容楹一天天长大,他却不舍了起来。回到京城后,任容楹不幸跌入水中,性情大变他更是不愿提及此事。
眼下算是危难之际,开春后便是皇家开枝散叶的好时机,届时会在民间及朝中发起选秀,任父打算先斩后奏,移花接木,给任容楹报名。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儿定会不悦,但没有办法,多一个人在宫中,皇帝面对新秀的妃子父亲,总归还是要看在情分上赦免。
到那时,被谭丕弹劾也能有个缓冲。
任父是这样想的,却也没问任容楹的意见。
直至腊月里的某一天,这件事才露出了马脚。
彼时的任容楹过了一段耳根清净的日子,任父也不再身前念叨着成亲。
她感慨于父亲的变化,对生活都憧憬了起来。
偶尔再去街巷义诊,伴着绘光,每一天都活的有滋有味。
她已经很长时间不见程眙了,也不知任父做了什么样的思想工作,竟当真放下了这桩婚事。
只是不时有几个瞬间,她能听到姨娘们在背后嘀咕,回过头去,都用着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让人心里好不舒服。
任容楹不解,但依旧没当回事。
最近任父请来了不少的礼仪嬷嬷,教她相谈和步调,一日六个时辰,腰酸背痛地站着坐着,问起缘故来,嬷嬷们含糊其辞,只说老爷要让她学会礼教,在世家大族的宴席面前不丢门面。
“我不愿,以后那宴席我不去就是了,天天学这些没用的破东西。”
任容楹蹙着眉,趁礼仪嬷嬷还没来,她一股脑儿冲了出去。
绘光一阵心急:“小姐!这怎么是没用的东西…小姐…小姐你慢点!”
两人一前一后,家奴们见是脾气最不好的任小姐,全都当没看见,谁也不敢惹。
不多时,任容楹就闯出了府门,来到了街巷之上。她跑的气喘吁吁,好长一段时间没法透风,整日就钻在那一方四角屋里,学着没完没了的礼仪。
“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任容楹低声抱怨了一句,瞥见身后同她一起跑出的绘光:“走,逛会儿。”
她说的逛会儿,就是去逛药房。
任家的小姐与别家的小姐不同,说起逛街,别家小姐会去看做工精致的衣裳,色彩亮泽的首饰。
而任家的小姐则是看奇形怪状的中药材,旧的发黄的医书古籍。
绘光应了一声,兀自跟在任容楹的身后。冬至已过,最冷的那段时节结束。
京城里的雪已消融,路上行人渐多,即刻要过春节的前夕,温暖的氛围遮掩不住。
任容楹逃过礼仪嬷嬷,步履轻松,哼着小调一个转角的功夫就到了药房。
她方将目光扫在木制橱柜上,就听背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男声。
“任姐姐!”
不用猜就知道,这尾音上扬的语气,是程涟没错了。
转头,还真的是他。
少年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他着一身青色的流纹袍子,手里拿着一张方子。
“程涟,你怎么在这?”
真是巧,她记得上一次见程涟也在半月前了,自从那次宴席过后,她与程家的人就再未见过。
“我来抓些药浴的方子,近来娘亲入睡困难,气血有些不足。”
程涟垂下眼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任容楹刚想接下程母的病况,程涟的话就打断了她的话语。
“任姐姐,你当真要选择入宫吗?”
“哥哥有时说话是笨了些,但他的心肠不坏,去了宫里,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程涟说着说着,眼里也溢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