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是个年纪四十的嬢嬢,头上别了一朵大红花,察言观色做到极致。
她以三寸不烂金舌闻名,品出任父的犹豫,便谆谆分析着长短,不多时,任父的心理防线便被突破了,只见他两手一摊,道:
“不是我不想,是小女实在不愿,她要找的男人,这天下没有啊。没得办法我才想让她入宫的!”
任容楹的择偶标准在任父的眼里宛如天方夜谭,不实际。
“谁说我不愿了?”
忽然,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声循去,正厅门口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气质斐然。
一双杏眼瞥去不失灵动,但面上不知怎的,显得有些苍白。
一如初见时的古灵精怪,面上挂着淡淡的疏离感。
程眙扬起唇角,细看向她的神情,任容楹迎上他的目光,浅浅挪了过去。
她好像要比上一次见时消瘦了不少,气色也不同往日。
任父看到被关在偏房里的女儿出来,惊的说不出话。
细看她身上的楚楚衣冠,锦衣玉袍,云鬓齐整,不知是从多久就开始打扮。
任父总算觉出了问题,瞥向任母,任母眉间涌上喜意,不去看他。
方才任母的丫头过来传话,任容楹才得以知晓程眙入府,绘光手巧,盥洗扎发一应俱全,主仆二人时刻预备着,总算赶在了最好的时机登场。
她清冷的靓影出现,回绝的话堵住了任父的口。
“你…你怎么…”
任父刚欲发问,就见任容楹大摇大摆地坐在了身旁。她面上挂着浅笑,身子坐的笔直。
她与程眙相视一笑,眼神道不明的情绪。
他果真来了。
事情推展的很顺利,一切都如任容楹所想。以前是她不愿松口,现在她松口了,任父也不好说些什么。
嫁给将军和进宫宫斗,这最好的选择还是嫁给将军。
以后也能常来探望省亲,比在宫里要自由得多。
“早这样不就好了,难为绕这么一大圈子!”
送走了程家,任父负手而立站在院里,与任容楹面面相觑。
她没好气的抬了下眼脸,轻哼了一声。
若不知道任父当真那么狠心,她怎会出此下策?
她与程眙,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嬷嬷呢,让她快些去差人做些准备,可不能多耽搁时日。”
任父生怕任容楹临时反悔,忙把身前小厮叫来。
任容楹抬眸,瞟向程家送来的聘雁,那脖上系的红柄丝带如此显眼。关在笼里就仿佛自己即将到来的人生。
“小姐,回屋去吧。”绘光走来,低声说道。
两人离开偏房不过只有半个时辰,这边任父正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她的婚事,无暇顾及责罚与她,关了五日,任父想,她总归也该长点记性了。
“不回去,我要去找程眙。”
任容楹斩钉截铁,方才与程家齐坐一起,席间她和程眙只作了眼神交流,寒暄几句。
还有更多的话都没说出口。
比如二人婚后该如何相处,婚前的约法三章,这些在长辈面前都不易开口,二人相约离场见面。
任父这边正忙着和小厮交代工作,听到她要去找程眙,忙想拉她,他知道,程家忽如其来订婚,与她一定脱不了干系。
程眙看她的眼神不算单纯。
“等等,为父还有话要和你说。”
任父叫住她,任容楹却不回头。
现在她是自由身,关也关不住,叫也叫不住,也没有其他法子再把她扣下,任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容楹离开。
出了任府,任容楹才觉得缓了口气。绘光见着任父不悦,想跑去劝说小姐一番。刚迈出步子,就见自家小姐停下了脚步。
视线随着小姐向上移,一个魁梧的男人身影出现在了面前,程眙立在大门处,似候了很久。他神色自若,眸光散着几分不经意。
他盯向任容楹,见她的唇瓣张了又合,面上竟也不知怎么生了丝红晕。
果然谈到嫁娶,总归是会害羞。
“怎么样?我做事妥帖吧?”
程眙倚靠在砖墙上,欠身道。
程家人知道二人相约,都自觉离场回府,绘光瞥见四下无人,便退回了府邸,还顺带着把任府的大门关了上去。
“小姐!你们慢慢聊…”
“是挺妥帖的,”任容楹垂下眸,看着他今日的衣装,明显是经过了一番打扮,头冠都焕然一新。
“谢谢你。”她轻轻道,声音低的如蚊子哼响。
“不用谢,我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程眙最后四个字是皱着眉道的,这是任容楹信笺里的内容,他如实复述。事实上,他并不喜欢把感情当作的如此功利化。
“你纳妾也好,寻欢作乐也好,我都不会过问。只求你能帮我应付过去,我不愿入宫这你是知道的。”
程眙颔首,却不知怎的,亲自从她口中说出这番话,听的那么的刺耳。
“嗯。”
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