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夹道,二人脚步放缓,虽是夜半,但仍有下人看守,不过也是虚装样子,打着瞌睡倚着墙,模样甚是散漫。
程眙护着任容楹,让她走在内侧,深黑的眼眸看向一边,忍不住摇头。
任容楹知道,这是勾起了他作为将军的回忆。程眙手下有精兵,若他们这般涣散,程眙定不放过。
夜色渐浓,月光如薄纱洒在夹道,走过那青石板路,就到了回廊,回廊有楠木搭建,今日任容楹才发觉冯氏药肆的辉煌,联想这些可能都是不义之财,她一阵恶寒。
微风拂过,她抓着程眙的衣角,蹑手蹑脚到了后院。这是药肆的核心区域。东侧门面朴素,上面写着柴肆二字,看上去像是柴房。
她天生对药味敏感,又随着这风总是不合时宜的扑到鼻尖,她很快觉出了问题,这味道,难道不是她闻那些假药的味道?
带着劣质药材的辛味和酸味…
城中很多百姓没钱买的很多次药都是这样。
“怎么了?”
程眙虽没她那般对药材敏锐的觉察力,但自己的夫人还是了解的。
每当她蹙起眉头,他就知道出了问题。
“罢了,”任容楹捂着口鼻,紧接着道,“先去他们药房看看,若是能找到藏书的地方也好。”
她怕惹出动静来,被冯二夫妇发现,不仅于此,听说张大夫也在药肆中。不大不小的庭院里,坐落着三个“仇家”。
她斜斜看向面前的厢房,窗棂雕成镂空的梅花纹,一层纱纸糊在上面,灰暗无光。
任容楹抬头看了一眼天,推测他们已经睡了。
庭院里巡逻的下人并不多,亦或者说根本没人。
这让两人也心里大喜,先去药房,步入堂中,屋顶泛着墨绿色的光泽,一进门,里面的奢华就目不暇接。柜台后是一排高大的药柜,每个抽屉都雕刻着祥云与仙鹤。
任容楹咋舌,穿越三年来,这是她见过最豪华的药肆。
正中央的紫檀木柜台,她注意了过去,暗叹这份富丽堂皇,却也隐隐察觉到了华美背后的阴谋。
两人分工明确,一个放风埋首搜查,一个指尖翻动医书。任容楹看到了柜台上摆放的古籍,破破烂烂,她见过类似的书,那都是乡间野医口口相传的方子。
程眙看着好奇,但奈何并非当局人,忍不住道:“写的都是什么?”
任容楹低首,丝毫忘了程眙是个古代人,小声念道:“鸡疮研粉…这手法,倒像是现代实验室的细菌培养。”
话音刚落,她便心头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程眙一僵,剑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现代?实验室?”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心虚,忙演示道:“我、我是说,这法子精细的像书里的奇闻,别多想。”
说罢,她便继续翻找,试图转移话题,不去应程眙的目光。
男人似乎仍有探究之意,虽未追问,但那份疑虑悄然埋下。
约莫一刻钟后,任容楹翻完了手里的东西,却仍未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忽然间,她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
药柜林立,药香中混杂着一丝异味,她的嗅觉灵敏,捧着古书走到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木柜,程眙见状,随她身后,二人轻叩柜壁,听到空响后相视一眼。
“有暗格,退后。”
程眙见多识广,这种有暗格的木柜他熟知,小时候去找杜怀桑玩,他的府里就有这样的机关。
说罢,他从袖中拔出防身用的匕首,撬开柜底,果然露出一方隐秘空间。
任容楹看着胆战心惊,还在多想会不会有什么暗箭气体,程眙就替她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暗格中藏着几包假药,黄色粉末与苦涩气味扑鼻而来,任容楹一看便知,这是反复调试的假药,张歧应该先前留存在了里面。
程眙拿过来之时,任容楹也瞥见了一本泛黄的医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笔记,记录着瘟疫的制造过程。她惊的差点手没拿稳,还是程眙扶住了她的身子。
“天理难容…这群人必当不得好死。”
她颤抖的用手指着,话音刚落,书末夹着一张交易记录也飘了出来,上书:“药商冯氏夫妇,购大黄五十斤,番泻叶三十斤,银两三百,约定疫发后抬价。”
程眙接过交单,目光如冰:“证据确凿,狼狈为奸,张歧与药商勾结,罪不容赦。”
气氛一下子沉闷开来,直面的恶意展在眼前,这是任容楹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恐怖。
交易记录单子随风飘动,幸亏程眙用手捏着,否则就会落到别的地方,两人将假药和古书都拿上,方欲要走,就听药房外边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呵斥:
“谁在里面?”
门“砰”地一声推开,只见佝偻着的张歧眼神阴翳地盯向二人,他披着外袍,手提灯笼,满脸惊恐的闯入。
今夜他怎睡都不踏实,仿佛有人指引般,鬼使神差的他起夜,一瞟药房,见里面窸窸窣窣的,恍有人影在。他这才拥进来,在看到暗格敞开,他的脸色骤变,高声喊道:“你们——竟敢私闯我宅!”
他的话音刚落,惹来了不少家仆,冯氏夫妇也从循声赶来,一时间剑拔弩张。
任容楹迅速将假药等物塞入行囊。
程眙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由于两人临时兴起,压根没带什么枪与剑,程眙只有一把匕首,但匕首也够了。
男人虽穿着夜行衣,遮蔽了身形,但眼神迸发的锐气与力量,也非常人所及。
加上身材修长挺拔,过来的家仆竟无一人敢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