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霁雪留香,为红蓝城添了分雅致。
谢扶晨起从屋内走出,见院中那棵胡桐①笔直而立,苍劲的根骨似钩戟般扎根于土壤之下,苍挺于尘世之中,欲与云齐肩。
春晖终现,似织贝②般滑软,谢扶身携暖意走下石阶,许是因昨夜好眠,面色较前几日更精神些,前脚方踏出东院,迎面撞上了一人。
“见过二皇子。”
萧沥不知何时站在院外,鸦青披风上的银色祥云纹样在霞光映照下全貌尽显,落在谢扶眼中,神色不由一滞。
察觉到谢扶异样,顺着其目光,萧沥看向自己身间,片刻后了然,伸手陇紧身上披风,轻“嗯”一声作答。
“收拾妥当了?”
瞥了眼面前之人,萧沥剑眉微挑。
谢扶闻言,垂眼盯着脚下,低声应道:“是。”
“谢扶,孤提醒你,乌丹不比红蓝,状似随意之举便是来日杀己之矛,为了玉凉夫人,也为了你自己,回去后你最好安分些。”
萧沥一番话不算客气,提醒背后更带着几分威胁之意,对于谢扶,他仍不甚放心,事实上,直至眼下,萧沥依旧不知将谢扶带回乌丹是否明智,可也知若不如此,卢桑在红蓝的心事便无法了,于是只能看着卢桑冒险。
故而每看见谢扶,萧沥心中总不免矛盾,饶是其与自己有几分盟友之意,却并不能让他放下对谢扶的戒备。
而谢扶显然对此也未有异议,在听到萧沥一番话后,平静着一张脸,颔首道:
“在下明白。”
如此,萧沥也无甚好说,沉默片刻,自顾着向东院而去。
看着那道鸦青色身影从眼前掠过,谢扶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未动。
萧沥走进东院后,见屋门大敞,便也未打招呼,径直走了进去,进屋后未见人影,只听见一阵窸窣从屏风后传来,扭头只见其上勾勒出一道身影。
萧沥见状脚步微滞,低咳了声示意。
屏风后之人听见响动,原本忙碌的身形不由一顿,随即转身向前厅走来,在看见萧沥时,杏眼中有一瞬诧异:
“你怎么来了?”
“孤为何不能来?”
对上卢桑眼中的疑惑,萧沥冷哼一声,自顾着在桌案旁落坐,抬手指向屋门处,没好气道:
“你自己四敞着门,孤见状便进来了。”
卢桑不知眼前这主子又在生哪门子气,无奈地歪了下脑袋,叹了口气道:
“我是问你前来是有何事。”
“来看你是否准备妥当,若收拾好了,便快些出来,否则天黑前赶不到驿馆...”
话音刚落,卢桑还未来得及应下,这时却突然听见院中传来齐正的声音:
“殿下。”
“...何事?”
听见屋内萧沥声音响起,齐正不由提高声音道:
“城防营将士前来传话,说...淳世子那边出了些状况。”
“孤就知道......”
萧沥闻言,脸色突变,眼中闪过一抹阴翳,冷着声道:
“他安分不了几日。”
自那日带谢扶离开城防营,萧沥听闻萧淳近几日一直呆在营中,闭门不出。本想着如此也好,只要能顺利回到乌丹,此行便是未辜负父皇所托,谁知临行前,萧淳竟又开始作怪,胸中火气欲甚。
卢桑见萧沥脸色愈发难看,知晓其心中不满,半晌默不作声,只得冲院中的齐正喊道:
“知道了。”
而后抬眼看向萧沥,温和道:
“你且去看看。”
话落响起什么,又再次叮嘱:“但切记,不要与他起冲突。”
在萧淳之事上,萧沥明白卢桑顾虑,不论其在朝中是否有所偏倚,可身为贤王之子,又受魏帝器重,饶是他心中有多不愿,面上功夫也得做足。
“知道了。”
看着萧沥匆匆离开的背影,卢桑眼中变得晦暗。
这时余光看见院外似乎站着一人,卢桑疑惑着踏出屋门,缓缓向院墙外而去,转身向一旁抬眼,在看见那件熟悉地长衫时,面上闪过一抹笑意。
“屋外如此冷,你站在此处作甚?”
见谢扶因长久立于此,面容被风吹得沾染上些许红意,卢桑无奈问道。
“...末将已收拾妥当,在此等候公主。”
说话间,谢扶似乎再次回到了当日从尚方狱离开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