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岑嘉走进屋内,两人一同在案几旁坐下。
方才囿于谢扶在场,岑嘉没有细问,眼下见只有自己与卢桑,这才担心地问道:
“夫人当真没事?”
“都说了没事。”
卢桑有些好笑,怎的一个两个都不信自己,故忍不住道:“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啰嗦?”
也?
岑嘉挑眉,脑中闪过方才前厅内,谢扶看向卢桑时神情中的担心,心中没来由一紧,抬头看了眼卢桑,却见对方神色如常,犹豫片刻,还是将口中一番话压了下去。
卢桑没有察觉岑嘉异样,将耳杯递于其面前后,面上染了几分焦急:
“交待你的事如何了?”
岑嘉赶来臧罗正是为此事,因而听见卢桑发问,连忙安抚着道:
“夫人放心,办妥了。”
“当真?”卢桑眼中一喜:“圣上答应了?”
“当真。”
见卢桑似难以置信般,岑嘉缓缓说起前往大梁之事。
回到长安,她按着卢桑当日所说,将印信交于梁帝,梁帝得知岑嘉回到长安时一惊,连忙命人将其传进殿内。
“此事乃玉凉之意?”
看完卢桑书信,梁帝双眼不由眯起,而后看向殿内跪着的岑嘉,沉声问道。
岑嘉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此生还有回长安的一日,因而在面对梁帝问询时,只觉恍如隔世,这时脑中想起临行前卢桑的嘱托,面容沉静着说道:
“回圣上,这些年来,公主无一日不再为梁魏间的安宁所筹谋,设立商道乃富庶梁魏之利策,还望圣上准允。此外,公主让小人带句话给圣上。”
“什么话?”
“还望圣上派使节前往西魏,议商道一事,届时她会竭力说服魏帝首肯,惠民之生计,修两国之情谊。”
卢桑此话的确说中了梁帝心思,前些时日大梁兵败大昭,致使北境死伤无数,听闻大昭又派世子勒川前往西魏,明面上是为贺左夫人寿辰,谁知私下会否商议国事。而若是大昭要连同西魏向梁出兵,孛谷关恐难逃波及,此时若能派使节赴魏,倒是可解燃眉之急。
“此事朕知晓了,你且先退下吧。”
待出了未央宫,岑嘉又马不停蹄赶往丞相府,恳请丞相高明良自请为使臣,来日出使西魏,然高丞相闻言却未首肯,只称自己如今年迈,不宜远行,圣上自会有合适之人相派。
一切与卢桑预料无差,岑嘉闻言半晌未动,四下打量过后,低声对高丞相道:
“丞相可知公主为何执意要你出任使节?”
卢桑是高明良看着长大的孩子,此刻听这婢子口中提起,脑中不由有一瞬的恍惚,然沉默半晌,却是说道:
“公主既提起老夫,相比应知老夫如今已近花甲,饶是朝事亦无法替上分担,何况出使西魏。”
垂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岑嘉,微微叹了口气:“请替老夫回绝公主,臣实是力不从心。”
岑嘉闻言神色未变,抬头看向前方所立之人,缓缓道:
“另公主还有一件事拖小人相告。”
高明良本不欲再同岑嘉多言,欲将人遣退,然看着面前跪地之人,脑中忆起数年前卢桑也曾只身来到丞相府,身量单薄地跪在此处,恳求自己能在朝堂之上,替卢温一辩。
只是他没有首肯,只叫小厮将人请了出去,不久狱中传来卢温自裁一事,而得知此事发生,他则连夜入宫,向今上提出和亲一事。一月后,卢桑受封玉凉公主,奉诏和亲西魏。
过去种种如今仍历历在目,刺得高明良动了恻隐:
“何事?”
“谢扶如今人在西魏,公主将其救下,并留在了身边。”
岑嘉平静地开口,话落径直问道:“谢扶的身份,想来丞相应该清楚。”
“你说什么?”
果然,听岑嘉说完后,高明良眼中一震,不曾想谢扶竟然还活着,且去到了西魏,如今还在卢桑身边,脑中联系起前因后果,担心卢桑将当年之事告诉谢扶,心中登时一空。
见高明良闻言当真沉默下来,岑嘉没有继续开口,只耐心跪在地上等待,果然,片刻之后,只听高明良缓缓开口:
“你且去回了公主,老夫会进宫面圣,自请为使官。”
......
“好...”
听岑嘉讲完,卢桑面上难掩激动,忍不住紧攥双手,“太好了...”
只要高相能来西魏,她便有把握能救下谢扶,这算是近来唯一喜讯,连日来横亘于心中那道阴霾总算散开。想到什么,卢桑扭头对岑嘉道:
“你明日便回红蓝,高相出孛谷城入魏,你在沿途打点一二,得确保其赶在左夫人寿辰前到乌丹。”
月弥寿辰,大昭一行势必会借此与魏帝议事,此间免不了要商榷谢扶之事,如若高相不能在寿辰之前赶到,恐会生波澜,卢桑不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