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进去,光站在大门口,吴茜就惊呆了。
那里有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塞满了线装古籍与外文学术期刊,墙上挂着古筝和吉他,桌上摆得是笔墨纸砚,待客的既有功夫茶还有现磨手工咖啡,据称咖啡豆还是才子去南非开学术会议时候那边的合作方送的。
间或有年轻女生过来请教问题,她们毫无例外的仰慕眼神,非常符合这个舞台最初设置的初衷。
才子在他的小堡垒里也怡然自得,对女生的恭维非常受用。
可这一切在吴茜眼里却变得那么可笑。
她的感觉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喂,你不用这样用劲凹造型吧!?
不到一星期,才子的一通电话彻底断送了他们的师生情谊。
那是6月30日的大概八点,晚饭时间早过了,他联系她说:“我又来海城了,你要到宾馆一起和我看香港回归仪式吗?”
吴茜立即挂掉了电话。
她连顿晚饭都不配受邀,估计是被其她女人回绝后的填补,还是成本最低的那种。
这比想要占她便宜本身更令人感到耻辱。
这导致后来她对文史类的才子都特别厌恶。
赚钱嘛比不过理工科,身材又打不过体育生,就会口嗨骗小姑娘。
她现在就喜欢长得好的,不需要什么才华。
然后帅哥真就出现了!
那是个业余的摇滚乐队的贝斯手,戏剧学院导演系毕业后,和老同学组织了个乐队,时常在高校演出。
他们来D大演出那天,正好遇上吴茜帮校报做专访。
她和满脸青春痘的主唱说了几句话,注意力一直飘向边上的长发贝斯手。
奈何帅哥全程沉默,看上去不大好说话。
她也不好意思主动搭讪,于是就错过了。
谁知后来有次吴茜到市区坐地铁,竟然在地铁站遇见了贝斯手。
他上来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吴茜当然记得。
他问她名字和联系方式,吴茜没给。
她和大多数女生一样喜欢罗曼蒂克,但她又不喜欢生活中过于戏剧化的情节,这令她没有安全感。
谁知贝斯手不依不饶,他说:“这是我们第二次相遇,那如果我们第三次相遇你就一定要给了好吗?”
吴茜想着哪有这么巧的事,随口说“好”。
然后,贝斯手转头就朝对面的地铁出口一阵猛冲。
等到吴茜从这头的地铁出口走上地面,他正好从另一头跑过来,气喘吁吁说:“这次是第三次相遇了,你说话得算话吧?”
她想,这人挺有意思。
后来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很快就进入热恋阶段。
尽管她内心总抱着边走边看的想法,觉得搞文艺的男青年多半不靠谱,但她一点不怕那种渣在明面上的男人。
只要不是道貌岸然的那种,都行。
吴茜这个时候还处于仅仅喜欢看帅哥、和帅哥聊天的阶段。
她感兴趣的是抽象的男人,能和她聊到一起、玩到一起的男人。
如果异性想在她面前演变成具体的人,她肯定会认怂。
哪怕是回开城的那一个月,付晟和她也每天通电话,原本他还说要去火车站接她。
奈何夏志琪也要去,她忍痛答应了老友,拒绝了男朋友。
回海城那天正赶上烁火流金的好天气,她刚出火车站就被一辆轿车跟踪。
吴茜吓得提着箱子一顿狂奔,那司机就在后面狂追。
吴茜大喊:“我不打车,我不打车,你别追了!”
没过几分钟,她吭哧吭哧跑不动了,司机也终于冲到她前面笑:“你不坐我的车坐谁的?”
吴茜这才发现对方是夏志琪。
她一直还以为是黑车司机在追。
上车后,吴茜说:“学校不让外来车子进。”
车子开到D大附近,夏志琪才说:“暑假是可以进出校园的,师大可以。”
吴茜坚持道:“可D大不行。”
她暗戳戳地希望D大门卫不要让这辆有四个圈圈的车子进校门。
哪知道门卫一挥手,就让她们进去了。
吴茜心说:没节操的家伙,看到好车就放行。
对方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沉默,路上和她说了很多自己在酒店实习的事情。
吴茜静静地听着——对方充沛的人生体验令她的经历显得苍白肤浅,剥夺了她的自豪。
她原本还特别想和夏志琪分享自己的这几个月的经历,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冲动迅速变淡了。
即便说出来,必然也像兑了水的牛奶那样寡淡无味。
她也忍着好奇,不去问她轿车的来历。
无非是哪个有钱人借她开的,夏志琪就是有这个本事和那些有钱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