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的姿态,像极了蓄谋已久的野兽盯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少年军官脸色骤变,可没等他高呼示警,早有准备的里侬一把捂住他的嘴。
与此同时,修利亚摸出一只怪模怪样的火折,拧开“帽子”,居然从细管里窜出一缕碧绿色的火光。火焰不知是用什么物质引燃,丝毫不惧铺天盖地的大雨,穿透力极强地腾入夜空。
“欢迎来到翡兰宁的狂欢之夜,小殿下,”修利亚对他微笑,“准备好迎接烟花庆典了吗?”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响彻夜幕。
巨响炸开时,芙蕾雅堡的窗户随之震了震。火炉前的柯内莉娅抬起头,看到极遥远的夜空深处像是被谁割了一刀,血色汹涌流淌,仿佛传说中的地狱之门打开,硫磺河逆流而出,将半个翡兰宁浸泡其中。
柯内莉娅披着厚重的外袍,就着壁炉火光烤了烤手。茶几对面坐着奥伯特,作为临时被邀请来的客人,他有些不满意,却不敢当着女主人的面多说什么,只能把茶几上的点心一扫而空。
“可惜了,”他一边吧唧嘴,一边晃荡腿,“但凡教皇国晚到两个月,等到堡垒完全竣工,哪会儿让他们这么蹦跶?现在嘛,只是个半成品,派不上大用场,只能放烟花玩。”
柯内莉娅将窗户推开半边,密集的雨丝打湿她鬓发。深秋的风雨寒冷异常,她却惬意地扬起下巴,仿佛嗅到血腥气的狼王。
“足够了,”她说,“至少,今晚的客人们将得到盛情招待。”
潮湿的山林中炸开火光,天河倒流般的雨帘被硬生生豁开缺口。里侬淡定地摸出两团麻布,挨个塞好左右耳朵,不忘将那企图逃跑的少年军官一巴掌摁倒在地。
“就地寻找遮蔽掩体,趴倒!”
意识到对教皇国军队发动攻击的是什么时,少年军官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他的应对是正确的,可惜被轰隆的炮声与疾风骤雨掩去大半,除了他身边的里侬,谁也没听见。
紧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炮响,密林像是被犁过,碎石与泥土冰雹般砸落。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威力,不可能有侥幸。只是几息间,少年军官眼睁睁看着追随他的部下化为残肢碎屑。
夜幕掩去了血色,每一寸泥土都被腥味渗透了。
少年军官跪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离他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走近了能看清,是一只断手。
手掌结实,指节突起,虎口处生了厚厚的老茧。在他的主人还活着时,想必是一个骁勇的战士。
少年军官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你们……什么时候……”
雨声太大,里侬低头分辨了片刻才恍然:“你是想问,我们把火炮藏在哪了?”
是的,在炮声响起的一刻,少年军官就意识到他的部下们正面临着怎样的危机。他毕竟是作为高级军官培养的,有机会接触核心机密,其中之一就是高层正在加紧研发的高端火器。
据说比火铳威力更强,只需要一门就能摧毁一支精锐部队。然而因为难以掌握精确的火药比例,迟迟没能问世,以至于少年军官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翡兰宁的战场上见到实物。
“你们来得太快了,我们修建的堡垒还没完全竣工——你们经过那里时,应该看到了吧?”里侬取出塞耳朵的布团,“那里有个地下室,不仔细搜查很难发现,所以你理所当然地错过了。”
少年军官明白了:“你们……把火器藏在了里面?”
“这么大的雨,教皇国的火铳没法用,藏在堡垒内部的炮铳可没这个顾虑,”里侬冲他挤挤眼睛,“看到刚才的绿色火焰没?那是告诉我们的同伴,敌人已经就位,可以瞄准发射。”
“然后就是……轰!”
“这么近的距离,你们自己也可能被波及!”少年军官瞪着他,“你就不怕吗?”
里侬大笑起来。
“怕,当然怕,这世上谁能不怕死?”他像头恶狼那样瞪着少年军官,“可与其被你们这些贵族少爷踩着后背,像牲畜一样死去,我宁愿为了保护我的家园而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