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床,不过是七八张破旧桌子拼接而成的一片可供人躺下的桌面而已。
接近正午的冬阳发挥着他一天之中最为强劲的温度,阳光透过副楼高高的窗户透射而来,房间的昏暗在灿灿的暖阳之间映射出一条条边界清晰的光线,像是科幻片中的光驳那般,中间还跳动着细微的尘土。
恩荣瑟缩了一阵:“这里很冷,你怎么不回宿舍?”
曾栾懒得解释,从饭盒里掏出一双筷子递给恩荣。
恩荣急忙摆手:“我一会儿回……回家吃。”
“少废话,”曾栾将筷子摔到恩荣怀里,自己则拿起了勺子挖了口米饭送进嘴里,“打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
恩荣傻傻笑着:“我怕你吃不饱所以打多了,你多吃点。”
曾栾瞥了眼恩荣,心里默默升起一股窃喜:“做出这谄媚兮兮的样子,想干嘛?”
恩荣微有些落寞,说道:“当了你好几个月的仆人,当然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了。”
“你不想要助学金了?”
“多做两份工也是一样的,马上就要放寒假啦,到时候我就可以全职在鹏哥的店里帮忙,工资也会多些。另外曾栾,我……我答应做的搭档其实并不全是为了助学金。”
曾栾把青椒挑出来,都堆往恩荣的方向:“还有什么?”
恩荣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几个度,人也变得怯生生的:“你不会想知道的。”
“娘们唧唧的,想说就说。”
“也许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可……可我真的不想你再被你爸爸关了。”
“所以啊,我被不被关,干你屁事?”曾栾一边吃饭,一边等着他的下文。
“我……”恩荣张了张口,眼睛里充满了矛盾和迷茫,握着筷子的手也不自然地绞在了一起。他偷偷地看向吃饭的曾栾,只见对方一门心思均扑在饭上,好似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不自然似得,恩荣便微微松了口气,开始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一个令他极为害怕的念头渐渐浮上脑海。
“看够了吗?”曾栾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皱着眉头叫醒面前这个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人。
恩荣的思绪被强制唤回,大脑也空白了片刻,他将目光自曾栾脸上木然地移开,正巧落在斜前方立着的一扇破旧的窗户上。窗棱破旧,但还残留着两片未被砸破的玻璃,他望着残破玻璃中自己的倒影,忽得发觉镜中的自己眼神竟在错乱中与某个人极为相似!
恩荣经不住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筷子也应声而落,在充满灰尘的地上砸出了一旋飞扬的尘土。
那是一个多么令他反感、恐惧,又逃无可逃的眼神啊!
——庞庆麟。
恩荣至死都不愿提及的名字,可此时,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背后的脸,竟然如此清晰地、莽撞地回到了他的大脑里。
可实际上令恩荣崩溃的并非仅仅只是庞庆麟这个人,而是恩荣看到玻璃镜中自己看曾栾的眼神,竟然和庞庆麟看自己时不无二致。
曾栾似乎看出了恩荣的不对劲,敏锐地坐起来问道:“你怎么了?”
恩荣回过一点点思绪,但眼泪在撞见曾栾的那一刻,彻底决了堤!
曾栾见状吓得哇哇大叫,猴子似得从“床”上跳下来:“喂,喂,你别哭啊!我可没欺负你啊!”
恩荣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实则在否认自己脑海中的思绪。
曾栾被恩荣的样子吓着了,他顺顺气,着急道:“我我……是不是因为我要逃课所以才哭的?”
“……”
“还是因为我没答应扫卫生?”
“……”
“拜托啦,我答应你,我去扫操场,好不好。你别哭了。”
恩荣眨眨眼睛看着朦胧实现里曾栾的剪影,泪水还是止不住。
见好言相劝行不通,曾栾气急败坏道:“大男人的矫不矫情,哭成这个鸟样子是给谁看。你……你,我警告你啊,别碰瓷儿,我压根儿没欺负你,就算告到老师那,我也不会承认的!”
恩荣吸吸鼻子,摸了一把鼻涕,刚刚“扫操场”三个字帮他找回了一丝理智:“你说你不逃课了?还说你愿意去打扫卫生?”
“对对对!”曾栾指了指恩荣的脸:“先把你脸上那那脏兮兮的……水儿,擦了!”
恩荣撸起校服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两把,将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你自己多吃点,我回家吃。”
曾栾彻底被恩荣搞蒙了,不太懂为什么一个大男人能像小姑娘一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又不太明白自己为何在看到恩荣流泪后竟慌不择路地想尽办法哄他开心。可想来想去,直到自己面前的饭菜彻底没了温度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