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荣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就算他们要追究也没有资格,彤彤的法定监护人是福利院,早就和她的父母脱离关系了!”
曾栾知道,恩荣在父母这个话题上属于一点就炸的类型,为了不至于让他情绪太失控,只好快速止住话题:“好,我们先不说了,回去吧。”
恩荣平复了一下情绪,乖乖地点了点头,被曾栾牵着手腕一起离开了病房。
彤彤于离开后的第二天上午在深州城西殡仪馆火化,在场送别的分别是彤彤的亲生父母、苏妈妈,还有福利院的几位负责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
恩荣和曾栾也去了,只不过他们并未亲临火化现场,而是在殡仪馆大厅前的花园边远远地望着。
恩荣说:“你要是想去的话就过去,我在外面等着就好。”
“为什么不进去?”
“我害怕。”
“怕什么?”
恩荣转过头看他,认真地说:“怕鬼。”
“世上哪有鬼?”曾栾嘴上虽然在否认,但还是搂住了恩荣的肩膀。
恩荣重新看向火化厅,看着大厅里的人来人往回忆道:“大概四五岁时,我爸爸为了躲债离开了家,我妈为了工作把我丢给了姥姥。那时村子一到冬天就会经常会死人,往往三五天就会有一场葬礼,而村里的孩子都野惯了,无论是葬礼还是婚礼都会结伴去个凑热闹,我也一样。不过次次都会被庞大的送葬队伍吓到当天晚上睡不着觉,姥姥困极了就会吓我,说不睡觉就会被死人抓走,一起装到棺材里被埋起来……”
曾栾加重手臂的力道。
恩荣转头看向曾栾,无比认真地问道:“曾栾,死可不可怕?”
曾栾道:“没死过,不知道。”
恩荣收回视线,张望着整洁明亮的火化厅,薄薄的单眼皮下一双眼睛仿若有丝一样被厅内的动静牵引着,半天后道:“不过,人死前应该会有很多遗憾吧。比如再也吃不到喜欢吃的东西了、见不到一直想见的人、做不了一直未做的事……”
曾栾总结道:“所以,我们要好好地、尽情地活着。”
回去的路上由曾栾开着车,车内放了一首舒缓情绪的音乐。恩荣不声,曾栾也不语,二人仿佛约好了那样,沉默了一路。
彤彤火化后第三天,党林被强制拉去做了精神鉴定,最终被判定患有精神疾病,一个星期后移交给了深州第二精神病院。
面对这个结果,曾栾终于忍不住问了恩荣:“党林的处罚算是严重的吗?心理辅导会不会缓解他的病?”
恩荣一边工作一边说:“严格来说他的情况已经不属于心理「障碍」的范畴了,它属于「病症」范畴,针对病症来说心理辅导只能起辅助作用,主要还是靠药物和机器手段治疗,将他交给专业的精神机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听完恩荣的话,曾栾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恩荣停下手打键盘的动作看向他:“什么?”
“你的病……”
恩荣神情一顿。
曾栾见他似乎颇为敏感,便摆了摆手不打算问下去:“当我没说。”
恩荣试探地问:“你害怕了?”
曾栾摇头,定定地看着恩荣:“不怕,我只是担心你。”
恩荣微微松了一口气,重新转到电脑前,不去看曾栾:“我和党林不一样,我没那么反社会。我和他的本质在于,就算发作,他是对外的,而我是对内的。”
“能治好吗?”
恩荣被问得有些不安,端起手边的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随后道:“你来福利院也差不多十几天了,如果你所谓的「调研」结束了,还是早点回临安吧。”
“好。”曾栾几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恩荣的话。
“……”恩荣乍一听完,猛地扭过头看向曾栾。
曾栾悠然开口:“不过,临走前你能陪我一天吗?彤彤的事的确带给我不小的冲击,我想出去散散心。”
恩荣思忖过后觉得并非难事,便回他:“我周一才休假,而且这个星期五有志愿者团来献爱心,估计没时间。”
曾栾建议:“等志愿者团走之后的星期一,如何?”
恩荣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他:“好吧,那就下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