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荣擦擦手上脏污的血迹，伸到半空中想要拉住少年曾栾，可他扑了好几次，少年的身影依然不可抗力地渐渐如烟消散。

恩荣重新拿起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口子。

鲜红的血液亦如庞庆麟那般蜂拥往外冒，咕嘟嘟的，虽不至于像刚刚那样的小喷泉，倒也像个迷你的小河流一样。

鲜红的颜色映红了恩荣的眼睛，温热的血液同时也温暖了他那冰冷的心。

不过，可能受制于冬天的气温，手腕上的血只流了一两分钟就莫名地变缓了，恩荣不信邪，“他妈的自杀都得来第二遍的么！”

骂完四下便又去找刀，好不容易在一侧拿到刀，正要补上时，铁门又哐的一下被推开。

“恩荣！”

恩荣抬起头，还未等他喉间发出声音时，手里的刀就被一把夺掉了。

“这次这么真实的么？”恩荣开心地笑了一下，“怎么这次没有光呢？”

“你他妈的这是在干什么！”曾栾疯狂摇了一下恩荣的肩膀。

恩荣乖乖地答道：“庞叔叔说他喜欢我，他爱我，我要和庞叔叔一起死，这样他就开心了。”

“醒醒！你仔细看看我，看看我啊恩荣！”曾栾双手捧住恩荣的双颊，喉咙几乎喊破了，额上的青筋也在台灯的光线下忽隐忽现。

“谁是恩荣？恩荣早就在火车站死了。我是恩荣。”恩荣感觉面前的曾栾脑子似乎比自己还不好使，“你也该去找翟医生拿点药。”

曾栾上前拉了恩荣一把：“你杀了人知不知道？！快起来！”

“哦呦？”突如其来的肌肤触感让恩荣又惊又喜，他用手捏了捏曾栾的胳膊和脸，开心地说道，“这次抓得住呢，不像刚刚那样假……”

曾栾用塑料袋勒成绳子，在恩荣手腕伤口的上方系住，防止血液外流，然后又去房间里将他的背包拿出来，从里面掏出了几个彩色的药瓶，熟练地分别倒了几颗药片，顺手抬起恩荣的下巴逼迫他吃了进去。

吃了药的恩荣还是呵呵笑个不停，一直在感叹这个梦竟然如此真实，对着曾栾又摸又咬，一会儿又哭着和他自认为梦里的曾栾道别，他说他爱他，但他不能跟他走了，他杀了人了。

曾栾将恩荣抱进怀里，小声地哄着他。

几分钟后，八成是药劲儿上来了，感知到怀里的人渐渐停止了啜泣，连疯话也不再说了，曾栾这才敢松口气，可他的这口气并未松太久，眼角庞庆麟的尸体直接让曾栾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地下张牙舞爪的血迹，庞庆麟脖子上、肩膀上翻起的白肉、流了一地的血以及那张至死都没能闭上的眼睛……每一个画面都毫无保留地攻击着曾栾的神经，饶他平日里再处变不惊，血淋淋的场面还是让这个年轻人禁不住抖如筛糠。

恩荣已经平静下来，乖乖地坐在一旁，可曾栾却来了反应，胃里翻腾的恶心直往喉咙眼儿冲，直到他趴在水池里把昨晚吃的饭都吐干净才作罢。

“曾栾，我……”恩荣慢慢找回意识，当看到躺在地上一片狼藉的庞庆麟后吓得几乎再次晕过去。

曾栾赶紧抱住他，塞给他一把车钥匙叮嘱道：“去金麦KTV找彭文凯，让他带你去机场。”

恩荣语无伦次地将手举起来，翻着看了好几遍：“曾栾，我杀人了是吗？我我我……”

曾栾言语平静，捧着恩荣的脸给了他一个轻松的笑容：“没有，别担心，他还活着。我马上送他去医院。听话，你先走。剩下的交给我。”

恩荣直摇头：“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现在故意伤人，不能留在这，听我的，离开才有希望。我先去医院拖着，签证日期从明天就开始生效了，我已经给你买了就近的机票，今晚就让彭文凯送你走！”

“可是……”

“恩荣！”曾栾大叫一声，把钥匙塞进恩荣的手里，“听我的！赶紧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恩荣泪眼婆娑，机械地听着曾栾的指令，去水池边洗干净脸上的血迹后被曾栾推出了房间。

“恩荣！”在那个单薄脆弱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巷子尽头前，曾栾忍不住喊道，“无论发生什么，记得等我！”

恩荣听完，直觉曾栾似乎在和自己告别，刚要往回走就被曾栾再次喊住：“快走！”

恩荣走后，曾栾强忍着心里的恐惧把渐渐僵硬的庞庆麟拖进洗手间，随后将房间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确认没能留下恩荣的指纹后又故意地抓了几下刀柄和刀面。

做完这一切后，趁着浓浓夜色离开了红星小区前往温氏庄园，并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待警察的上门。

上午9点半左右，一声声尖锐的鸣笛声打破了这座豪华庄园的宁静，十多分钟后，叶小梅的尖叫随着警察匆匆的步伐一步一踉跄地出来了。

她双手合掌，一边祈求一边警告，说他儿子不是杀人犯他爸爸是温氏集团温家良……

曾栾看着身旁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忽然就记起了小时候她和爸爸吵架时的情形，那时的她也那么歇斯底里，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任鼻涕眼泪横流也顾不上去擦。

“妈，回去吧，警察会有公断。”曾栾说完便坐进了警车。

叶小梅立刻趴下拍着车窗：“儿子，儿子，你……你等等，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你别着急！”

离开温氏庄园时，路过高速路口，曾栾抬起头看向半空，此时一架飞机正划过临安晴朗的冬季天空飞翔另一个方向，他微微笑了一下，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