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做戏做得很好,那段时间皇宫戒严,人心惴惴。
白司述被告知要行刺的人是南边的一位小将军,他在宫里塞了人里应外合,先皇按兵不动,只待他们动手之日一网打尽。
为了不打草惊蛇先皇也只让不到百个御林军蛰伏殿外。
白司述便提议不如里外夹击,让她祖父进宫述职,顺便安排人手布局,倘若真发生了什么也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确保皇帝性命无虞。
哪曾想,他们掏心掏肺地对皇帝,人家的目的却是请君入瓮。
白司述的祖父带着一干人入宫时就已经中了埋伏。
楚默听完感觉不大。
挺常见的一出狡兔死,走狗烹。
白家当时的势力太大引起了皇帝的忌惮,但他却让当今太后成了挡箭牌。
“我曾祖父获罪入狱,母亲和我还有弟弟软禁在宫里。宫人说,父皇决定赦免母亲,接走了弟弟,但我弟弟还是死了,被风筝线活活勒死的。”
“那次纷乱之后,太后真正成了父皇面前的红人,后宫没人敢忤逆她的旨意。那时父皇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非议弟弟,也就承认了弟弟的身份,除了她,还会是谁杀死了弟弟?”
“是她要杀了我弟弟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
楚默想,她们或许误解一件事了。
她回道:“若是皇帝真要保护你弟弟,为何他又会死?他是皇帝,只要他想,没有护不住的人。”
“再说皇子死亡他却不管,你就没想过是他要杀了你弟弟,是他要降罪于你曾祖父?”
“不是的!”棠蕊红着眼睛吼道,铁链在地上刮擦出声。
似乎急着证明自己的认知是正确的,棠蕊说道:“是她要父皇处死曾祖父,是她告诉母亲让曾祖父进宫,她就是想害死弟弟!”
“她求你父皇处死你曾祖父正是为了保住你弟弟。”楚默镇定道。
楚默清晰地感知到棠蕊的信仰在一点点坍塌。
她过往十几年光阴都是为复仇而活,在她的世界里,太后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罪无可赦的女人。
太后利用她母亲的信任害死了她的家人,还将她们幽禁十余年。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李忘忧。”
皇家的子女在生死簿上总是特别好翻的,可楚默并未找到这个人。
她说道:“你弟弟没死,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地方快活呢。”
如果没死,那多半是太后保下来的。
“你弟弟没死,你小舅舅也没死,你认为除了太后还有谁有能力保住他们吗?”
说到底,皇帝想弄死白家人,但太后却凭一己之力将伤亡降到了最低。
当初听黎清诗说过太后膝盖不好,联系起来,就是为了请先皇处死棠蕊曾祖父跪的。
这一跪,换来了白小将军活命的机会。
天下人谈起来,处死白将军是太后要求的,放走白小将军是皇帝决定的。他永远都是那个伟岸仁慈的明君。
而谈起太后,大家最多不过叹一句“最毒妇人心。”
太后这锅背的,楚默都着实想替她喊冤。
棠蕊侧过头,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但显然,她的内心已经动摇了。
她好像也有点意识到酿成她们惨祸的罪魁祸首不是太后。
棠蕊道:“你说了我也不会信的,就算她做了这些又如何,不过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她做了就是做了,如果不是她欺骗我母亲,根本就不需要她做这些事!”
“皇帝让她这样做她能拒绝吗?你母亲没错,她想自保也没错。”楚默淡淡回道。
可今日楚默碰上了比她还犟的硬骨头。
“为何不能?她的手她的脑子都长在她身上,她不想做难道不会拒绝吗?抑或是她不能告诉我母亲一起想法子吗?”
棠蕊噎得楚默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那你为何不恨你父皇?”
“我……”
楚默对着犟种说话越发犀利,道:“他若想你曾祖父死,即使没有太后也会有另一个妃子做这件事。”
“你还在帮她说话?”
楚默叹道:“并不是,只是分析一下罢了。其实在那种情况下,由太后出面才能把伤亡降到最小。”
“我知道我没资格指责你的恨意,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要么你就变得足够强,强到让你父皇听令于你,白家只要作为臣子匍匐在他的脚下一天就要仰仗他的鼻息而活,凭着他的意愿而死。”
封建时代三纲五常,每一纲都要人性命。
历史书翻过去轻飘飘的一页都是沉甸甸的人命。
她看过的生死很多,明明知道无能为力却还是忍不住扼腕叹息。
楚默的话仿佛在牢里燃起了一小簇火焰,让棠蕊迷迷糊糊看到点什么东西。
只是,晚了。
楚默说完后自己笑了。
也真是奇怪,她怎么会帮太后说话?
明明她才是那个既得利益者。
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她成了太后,每天过得多么风光。
楚默道:“其实你对她的恨我应该理解的,也没人想过去恨那张皇位。”
谈了这么久,楚默想起来时的目的,收放自如,道:“扯远了,我不过是想问宫御史为何要帮你?”
“此事和宫御史无关。是我说不想嫁人后他才给我出了一个破坏祭祀的主意。”
今夜算是小有所获。
楚默回到小饭馆后彻夜未眠,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理思绪。
翌日,天边的鱼肚白刚翻起,朝臣上朝,黎清诗出宫。
“没睡觉么?”黎清诗问道。
“今儿来这么早?柳絮姐菜都没备好。”
黎清诗一招手,立即来了几个宫女太监。
她说道:“我不是来蹭饭的,是给你带一个好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