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出卖自己,利用自己哥哥的感情,也可以从淳亲王叛乱之时就开始筹谋,顺利把楚默送到云栖跟前。
军营里,到处都是他的耳目。
后来云栖看望楚默,他才提起为何会选中楚默——
因为楚默救过他。
楚默当年背尸在山野中救下了外出围猎被设计的李渊穆,当初楚默被嘲笑时替楚默说话的小男孩就是他。
李渊穆他根本就不是正统的宫妃所生,他是太和帝外出游历情不自禁的产物。
被接回宫中后虽然给他安排了出身高贵的母亲,但他的亲生母亲却死了。
都想不到,就是这个被众公主皇子取消的杂种一步步筹谋着登上了皇帝之位。
李渊穆也确实是一个好皇帝,在位期间抓奸臣行新政,还承诺楚默熬到大赦之日,他一定把她放出来再重新任用。
楚默就在漆黑的大牢里熬,不见天日地熬。
记不清时日了,不过她出去那天外头十分热闹,小娃娃们手里拿着圆饼,楚默方知,原来是中秋节到了啊!
云府破败,秋风扫落叶,楚默就拿着地图去找李渊穆口中那座乡下的小房子。
不料没有天灾,却遇到了人祸。
她被捂住口鼻带到一所破庙去。
长时间的刑罚和脱离阳光的生活让她身体素质不断退化,孱弱到只能任人宰割,一点点迷魂香竟然就能让她晕过去。
她靠在破烂桌腿上,问:“你是谁?”
“不记得我了吗?当初你捡回去的小丫头。”
楚默叹道:“止盈啊,你没事就好……”
真是物是人非,长变了好多。
“哈哈哈哈……”止盈在空中晃头,掐出尖锐的笑声,半蹲下来捏住楚默的下巴,“没事就好?说的可真轻松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自云栖发现是她暗中动手脚后便把她赶了出去,而承诺给她好处的那个男人寻不见踪影。
她在街上游走,被几个壮汉抢,经历他们轮番的折磨后被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
“楚默,我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要杀了我?”楚默合上双眼,只当自己当初的一腔真心喂了狗。
她又如何看不出来止盈就是当年那个帮她读书的地主女儿?出于好意的回报别人不收就罢了。
“你知道吗,因为你,村里人都死光了。”
“我?”
“你女扮男装进军营身份被云栖发现,他为了保护你,杀光了所有对你有威胁的人。”
楚默道:“你脑子是空的吗,但凡儿时多念几本书都不会信这样的话。”
迷魂香的作用渐渐消失,楚默的力气也有所恢复。
“不是因为你还能是因为谁?!”止盈手里的刀咣当落地,她止不住地哭起来,“当初若非我跑得快,现在骨头都风干了!”
楚默冗长地吸了一口气。
止盈不知道小皇帝真实的身份,所以自然也不知道村里的人是小皇帝为了保护自己杀死的。
她似乎也没必要把这事解释给止盈听,总之现在她恨定自己了,不差多背一口黑锅。
止盈重新捡起刀,闭着眼睛挥手落刀,手腕突然被拿住。
楚默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她反折下止盈的手腕,刚拿起的刀一击落地。
“我不欠你什么,你别一副看千古罪人的神情看着我。”
“楚默,你的欺骗就是欠世人最大的债。”止盈两滴眼泪饱满,没半点酝酿地滚出。
“我欠他们?”
当初为了保护他们挨刀子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说她欠别人债?
当初因为她背后捅刀子自己在牢里被贯穿琵琶骨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跳出来说自己欠她债?
但她从没想过追究,因为她知道,从她进军营到受牢狱之苦都是小皇帝安排的,所以她不怪那些人。
“是啊,就连云将军也死了,许夫人也死了,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灾星吗?”
“你说什么?!”楚默拎起她,那些刑罚带给她的伤痛不过这句话带给她的十分之一。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为了活下去,楚默在牢里压抑自己的一切感受,可是被压抑的久了,情绪出现微不足道的小口子时崩溃便如约而至。
头痛欲裂。
她现在还要去找她义父义母,他们怎么可能死了?!
止盈淡淡道:“不仅他们死了,老夫子也死了。都是因为你他们才死的。”
“陛下给你的地图是假的,你永远不会找到那座村庄,只会一辈子迷失在路上。等到几年过去啊,他会献出你义父义母的尸骨,告诉你,他们老死了,然后要你子承父志,继续为他卖命。”
楚默心被拧成细细小小的一团,以为这样就能摈弃情绪带给她的一切感受。
可是越缩小就越难受,到最后控制不住时便急速膨胀,顶出一口鲜血。
这就是之前话本中所讲的气急攻心吗?
楚默摸摸自己的嘴唇。
她捡起刀,就在破庙里割了止盈的舌头,扔她到青楼边。
有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有的人压根不值得同情,有的人只适合与腐草为伍,了却那泥泞的一生。
楚默痛心地看向皇宫的方向——
都是因为皇帝,如果没有皇帝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也不会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了。
她也不会失去她的义父义母,还有那位教她做人的老夫子。
她重新拿起刀,洗涮了往日的狼狈和满身的尘灰,朝寺庙外走去。
既然万千的不幸都产自那个位置,那她便把它铲平。
三年布局谋划,楚默重掌虎符,然后准备——
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