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依因先生的关系,让他当了小太子身边的小奉御,还没当多久,先生此前从未拿此名头这样冷嘲热讽过他,程又直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就扑通跪在了地上,“先生不要这样说,阿偿知道错了,你怎么罚阿偿都行,就是别这样说阿偿,阿偿的一切都受先生恩赐——”。
“程奉御说笑了,圣上赏识你,林某不敢奉功——”
“先生,你是要说杀阿偿么?”程又直俯下身去,额头贴在地上,“阿偿纵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先生只就责罚教训即是,却不要这样说杀阿偿,阿偿承受不起——”
“……”
秉笔太监刘成从直房出来,看见了这一幕问,“嗬,这大早上的,闹的是那一出?”。
林昶与其点头致意,“杂家也不知程奉御这是什么意思?”。
刘成笑道,“既然不知道,就先去圣上那里吧,圣上的事才顶重要。”。
“秉笔说的是,你我联袂而行?”
刘成伸手让道,“掌印先行。”。
林昶和同刘成正要离开——
程又直想着,如今弟弟病重,万事都得仰赖先生,他若是招惹了先生,先生再将这气撒到阿枉身上,抑或者直接将他二人从师门踢出,一切结果就都不可预料了——
程又直想到此处,带着极度的惶恐急声道,“先生留步!”。
林昶闻言猛地回过头来,看定了人问,“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又直总算得到了回应,稍微安定了一些,“知道,先生。”。
林昶怔了少刻,“进直房里等着”。
“是,先生。”
程又直望着先生离去的背影,终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来,半天才从地上起来。
当年那句‘先生留步’之后,他求先生收下他,先生冷笑着问他,“你一个死囚,我收了你,能有什么用?”。
“先生收我,罪臣这副身躯皮囊,任随先生掴打挝揉。”
他说这话,当然有他自己的依仗在,要说林相此生对什么人恨不得食其肉啮其骨的话,那便是他的父亲,前朝首辅程勋。
因为如果没有父亲,文治武功可称国朝第一的‘林相’前边,就不会加两个字,阉人。
“你一刀杀了我,哪有放在身边,随时磋磨凌辱,来得痛快,来得解恨。”
他也因此,为他和弟弟,挣来了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