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宏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程又直已经回房做功课了,不是内书堂的功课,先生嫌内书堂的进度太慢,自己亲自给他教。
而被内书堂老师夸不绝口的他,在先生跟前,简直如同朽木一般不可雕琢,不可教导。
先生也懒得动口舌教导,就拿了镇纸拂尘笞挞着教。
“学问没有学到多少,皮肉倒是厚实了不少。”
先生如是说。
之后跟黄公公要了一根藤鞭,并说,“要还是如此,就换作钢鞭。”。
他真的不想换,藤鞭,已经够疼了。
可先生看不见他的痛苦,只说他妍皮之下孽骨深种,若不打破妍皮,就没法敲断孽骨,他就成不了一个人。
他很想问先生,你真想让我成个人么?
如果是想,那这样,是成不了的。
如果不想,那这样,就能如愿。
不管是人,还是鬼,他终究是怕疼,所以,只能竭尽全力,不让先生再寻到他错处。
程又直用了十二万分心思在做功课,没有发觉师父林昶是何时回来的,也就忘了施礼问候。
如果实在追究,他又多了一样错处。
程又直发觉,他用着竭力不再犯错的小心和谨慎心思,不断地在犯新的错误,他的懊悔与畏惧,使得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先生——”。
林昶走近看了一眼,“昨天的功课,今时才做?程奉御,倒真是大忙人,比我这内相,还要忙上几分。”。
程又直惶恐地不知如何辩白作答,正在费力思索之下,林昶已施施然出去了,“程奉御且做吧着,我去看看阿宏。”。
程又直呆着目光看着门口很久,才又回过神来继续专心做那功课。
程又直是很想专心的,可却还是听见了隔壁先生与阿宏欢愉笑闹的相处,很平常,可却每次都能吸引住他的注意,让他不由自主地走了神,直到听见一句对话,心中忽而梗了一下——
“这个糕点好吃,给大师兄多留两块。”
“他不爱吃这些甜食,你自己吃就好。”
他是爱吃的。
只却每回轮不到他。
圣上赏赐下的东西,先生每每都是让阿宏先挑,剩下的才会给他,他又会把里边更好的,和同阿宏留给他的,都带回去给阿枉吃。
最后剩下的,才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