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直进去后,他们就即带着点为抓包的心虚,做样子扫了两下地面后,才像是才刚发现他似的,与他稍一施礼,口称,“程内监”,只就算作是问候,转即就又转身扫地去了——
他在此间,与同这宫中一般,因着先生的区别对待,身在其间此类当差者,那个不是最会看望眼色拜高踩低的,也就从来不如何尊敬畏惧于他。
这不,他都还没进屋呢,那几人就又聚集在一处开始窃窃私语了——
程又直于此见的多了,既是全然不以为意,也无闲心管顾这些,只就在踏上台阶的时候,想起吴应先才的话,便就回头与他们道,“待会我要去东宫面见太子,劳烦你们收拾热浴物事进来,免得一身脏污冲撞了太子殿下——”。
吩咐完进去的时候,不无意外地听见了一些嗤之以鼻的酸刻言语。
这实在是冤枉了他,他于此真无一分炫耀显摆的心思,相反地,只将此当作甚为头疼的差事,谁要是能代替他去,他都愿意为那人当牛做马。
可这些话就算说出去,这些人也不会相信,便也没必要去说了,只迈步就踏上台阶,走进了自己屋里。那些小火者纵是百般地不情愿,总还是得听他的命令,等他将更换的帽服拿出来后,就将沐浴物事都收拾了进来。待得一切摆陈得当,其间一个小火者满脸的不情愿,却还是口不对心地问,“可要我等侍奉程内监沐浴么?”。
程又直摇摇头,“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他还无这样大的派头,先生也不许他有这样大的派头,一切都只让他自己做,不许任何人近前帮他分毫。他忆起,从前有回因是手臂疼痛得无法弯折,就让阿宏帮他擦擦脊背,为先生发现以后,一顿鞭子直是将他打昏了过去——
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如何惹了先生那样大的火气。
只就从那以后,他再伤得严重无法洗浴之时,宁愿浑身黏腻脏污着,也不敢再请他人帮助。
而此回若非是怕耽误了时刻,他也不敢烦劳他们帮忙。
那小火者听见他的话,似是松了口气,做出恭敬的样子,躬身道,“那我们就先出去了”,言罢,不等他回应,就即退了出去,帮他关上了门。
程又直脱去身上湿重的衣物,抬足钻进了浴桶里。
温热舒适的热汤在一瞬间包裹住了他的身躯,让他紧绷的神经都有了一刻的放松。
当然也就是只是一刻,他并无多少时刻舒适地泡浴,手上抓了一把澡豆擦在身上,再拿起木桶旁边挂放的白巾,在水里浸湿了,而后使劲地去搓洗身上——
几乎就要洗完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程奉御,东宫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