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愈是苦苦相逼,简秀愈是平静。
“我这样一举一动都要被拆解分析,一言一行都被监视记录的人,何苦去连累别人。”简秀同样报以了笑意,侧目与梵生春相视,“不过是一点人之常情的恻隐之心罢了,梵组长自己内心有鬼?所以才希望旁人有鬼?”
梵生春叹息:“只是职责所在。”
像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简秀一步一步把握住自己的控制权。
美人轻轻笑着,温温柔柔:“职责所在?”
简秀没有那么容易拿捏,早在梵生春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一切无功而返的准备,但现在还不到完全放弃的时候,他还有一张底牌。
“职责所在。”梵生春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毕竟,简教授不也提交了重新分析苏珊·罗莎生物样本的申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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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柏花有些玩味的倾听着零突然频繁的播报跳跃。
有些奇怪,会输给蔚起这件事,她并不意外。
甚至可以说,其实早在观局的第二场,她便已经意识到蔚起在控场,面对的每一位对手,蔚起会有意将自己指挥的水平调整到与对方齐平,尽可能的促使学生为主导。
扪心自问,喻柏花自知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但她自认自己有揣度一争的能力,更何况蔚起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原本这次也如之前一样,她和蔚起从一开始就在彼此的步调中,即是对手也算朋友,令喻柏花体会到了一种特有的兴奋,不必顾虑,没有后顾之忧,毫无恐惧,全是挑战的快意。
可是现在,蔚起突然加快了全局的节奏,这和他原本的步调与打算来说都非常不合理——出于某种原因,蔚起需要快速结束这次的对局。
喻柏花突然做出了如上的判断。
倘若要速战速决的话……
“蔚上校,那你可欠我一次人情了。”她眉眼如诗如画,妍丽非常。
说罢,她的身周骤然气息冷冽下去!
零:“喻柏花,击杀阿诺德·里德。”
零:“喻柏花,击杀燕来时。”
零:“喻柏花,击杀珍妮特·弗朗西斯。”
零:“喻柏花,击杀……”
她相信这些孩子们一定也为她设计了精彩有趣的猎杀,但是很可惜,她和蔚起暂时没有时间观摩表演了。
……
喻柏花的突然干预和直接出手,凭借绝对的实力与经验碾压式的席卷了所有埋伏在她身周艰难前行,妄图实现斩首行动的孩子,这些孩子连精神海都没没有来得及波动一丝一毫,就可怜兮兮的被喻柏花送离了战场。
蔚起眸色定定,阖上。
蜿蜒细密的无形丝线以他为起点,逐渐扩散开来。
零:“蔚起,击杀曲南飞。”
零:“蔚起,击杀查德·丹尼尔。”
零:“蔚起,击杀波琳娜·伊利亚诺芙娜。”
零:“蔚起,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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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局突起,坐中的所有人瞬间哗然,焦点瞬间焦灼,追逐着场上的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箭在弦上,随时待发。
“怎么回事!”有人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喻教官突然改变战术了?这不像她的风格!”
身处人群的熙攘之间,简秀与梵生春依然是两相静默对视的模样,似乎世间纷扰都不被他们纳入眼中。
“一把刀,有刀锋却没有把柄,这种握不住的感觉,很难受吧。”简秀想笑,只觉荒唐,“或者说他不是握不住,只是你们不相信他会心甘情愿的被你们握住?”
从苏珊到简秀,再由简秀到蔚起,梵生春的目的简直太明显了;不,不是梵生春,应该说是他背后的群体,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代言人罢了。
他们想要借自己来辖制蔚起。
单是想到这一点的一个边缘,简秀就杀心顿起。
梵生春很懂说话的艺术:“星联对蔚上校的信任要远高于其他人。”
简秀:“不过终归不是绝对的。”
梵生春:“在必要时绝对。”
简秀笑了,被气笑了:“所以,这个必要又该是怎么划分的呢?”
“信任是相互的,简教授,就像现在,我说我此刻对蔚上校毫无恶意一样,可是你同样也并不信任我。”梵生春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我也相信您的愤怒,相信蔚上校的忠诚,但是恰如我的‘无恶意’一样,这些,不都是当下吗?”
“世上没有绝对的永恒,但是有稳定的状态。”简秀并没有跳这个语言陷阱,“梵组长,这样的理论不过是在诡辩,你们开脱自己的任何选择,而不去承担相应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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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蔚起,重创喻柏花。”
摇晃的视野与错乱的呼吸间,喻柏花可以感知到自己肺腑被穿透以后,撕扯着的疼。
她的耳畔有蔚起低声的絮语:“谢谢。”
谢什么谢啊。
喻柏花无奈地在心底叹口气,虽然战术由平稳转为激进,但其实这本质也是她预设的几种战术之一,除了拉快了对局进度,并没有实质性的更改结局。
这对蔚起来说是可以轻易办到的事,她不过是顺水推舟。
但是,喻柏花不傻,送上手的情分,更何况是蔚起的情分,不要白不要。
“不用谢。”喻柏花的精神海于她的身周凝练成危险的白光,蓄力的最后一击格外炫目,“一个人情罢了。”
蔚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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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让我来接这个差事,在咬文嚼字上,文学教授可真是不好对付。”梵生春耸耸肩,“说说您的条件吧,您愿意和我聊这么多,不就是在给自己加码吗?”
威逼不行,自然就是利诱了。
只是这么兜兜转转,却倒是成了交易。
看来还是得更正一下信息,梵生春思索着,简秀并不如他过去十一年在文件汇报中呈现的那么予取予求,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虽然已经提前有了这种情况的准备,但并不代表这不出乎他的预料。
简秀:“哪里有什么文学教授?这不过也是你们放在我身上的虚名而已。”
梵生春:“有名无实,有实无名,有实有名,无论是哪一个,简教授,你都都足够了。”
简秀抬眸,望向蔚起的方向。
“上校要结束了,我快没时间了,先谈短期合作吧。”他专注的看着自己眼底的人,“下个月,中央军校校外考察,我需要一个可以随行的理由。”
梵生春:“校外考察地点不一,您想随行哪一方呢?”
简秀微笑:“梵组长,您是聪明人。”
“好的,东部星区,蔚上校组。”梵生春表示自己很上道,“不过恕我直言,这委实不是什么多好选择,对于您现在的处境来说,不过是徒增怀疑罢了。”
简秀:“你们来选择我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因为在你们看来我随时可以反咬一口。”
梵生春:“……我知道了。”
话音落地,零最终的播报声音响起。
零:“时间结束,7班对10班,7班折损21人,10班折损21人,10班优先攻占75%阵营点,10班获胜。”
简秀指尖摩挲着手腕上莹润无害的精神丝,细细的抚过,感知着寸寸许许多宁静,这次边境线的集体外出,总让他思维深处中萌生些许不详的预感,不知为何。
记忆里玫瑰之环下的阴晦残影蚕食得简秀胸口骤然一痛。
他必须要守在蔚起身边。
直到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