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后,正值孟冬时节。傍晚,府中静悄悄地,只能听到寒风呼啸,吹着枝头沙沙作响。
小白久未深入裴府,敕语月份越大,他把精力都用于对她的照顾上。
是夜,小白如往日一样悄悄潜入怀生的卧室。
怀生心中咯噔一下,他怎么又来了?
“小白,许久未见,你有何事?”
瞧,他现在说话愈发得生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小白痴痴地望着他,心中拔凉一片。
几月未见,怀生竟一点都不想他!
“从我嫁入裴府开始,我们就不再属于彼此。”
小白眼睛泛着泪光:“那…离开这里,你是否还愿意回到我身边?”
怀生双手交叠,指尖摩挲:“我不知道,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他日若我将他杀了,你会如何?”小白眼里涤荡起一抹凌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都自身难保,还想这些作甚?小白,别想了,安稳的过好这一生吧。”
他神色一黯,冷哼一声:“其实,我今夜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一直都没跟你说。”
“何事?”
“我妻子早已有了身孕,再过些时日,就要临盆了。”
闻言,怀生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小白见他神情恍惚,迭声道:“那一夜她给我下了药,才有的孩子。虽然我不爱她,但这些时日我总得照顾好她的起居。”
怀生缓了缓神,淡然道:“那我得恭喜你了,就要做父亲了。”
此话一出,小白眸中顿时透着一丝薄怒:“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开心么?”
“我根本不想要孩子!也不想做父亲!这一切不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话落,四周是一片寂静。
小白哽咽:“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的日子,子麟,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可以假装挟持你逃出府中,想来那阉人也不会刁难你的双亲。”
他拔出佩剑,伸手挽住他的臂膀。
“不可!别冲动!”怀生将他一把推开。
小白顿时僵住,嗓音带着一丝威压:“怎么,舍不得他是吗!是不是!”他的眸里瞬间没有了亮光,如同一片漆黑的深渊。
“小白,其实有些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怀生唇线绷直,缓缓道,“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就这样吧……好不好?就相忘于江湖……”
小白一脸不可置信:“子麟,你方才可有说什么吗?”
怀生沉声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什么狗屁命运!命运不该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吗!”他睫羽微颤,噙着泪花,双拳紧握,手背青筋逼仄凸起,仿佛要爆裂开来。
他将泪水强忍回去:“况且,他是个阉人,他给不了你幸福!你这辈子,都不会幸福的!”他极力控制着情绪,肩头在不停地抖动,试图抑制内心的躁动不安。
静默片刻后,怀生迎上他哀怨的眸光,坦言道:“你的爱,不过都停留在嘴上,只有裴尧光,真真实实付诸行动!不仅是在财物上,还有精神上,都无微不至!而你,不过是想借我以此泄愤,让他难堪罢了!”
小白无语凝噎,嗓子如同被堵了一般,双目猩红无比!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溢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气得吐血。
既然他这样认为,那么他还有什么好说?
小白突然又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会怎么看待?
罢了!他是否知情,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心变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没事吧,我并不想让你难受的。即便我和你走了,也是过着颠沛流离,打打杀杀的日子,你都自身难保啊!”
闻言,小白的心只觉一阵寒意,原来他早就有此意了,他什么都精打细算想得周到。
他有气无力地开口:“你曾是我唯一的知己,许我相伴一生,只有你,许我一生承诺,给了我希望。如今,你却亲手将这一切捏碎!打破!将它践踏……”
他不甘心,攥紧怀生的臂膀:“你可是唯一给过我承诺的人啊!”
他原本就不相信任何人。
是怀生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温暖,让他相信世间还有真情!还有真心待他的人!
可如今,这个人却变得这般凉薄,将他伤透。
他的心好,痛极了!就像撕裂的碎片,掉进深不见底的漩涡。
怀生眼眸微阖,轻声回应:“诸行无常,是生灭法。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①
“你太执着了,放下吧!对你我,对大家都好。”
小白仰首冷笑,仿佛丢了魂似的。
“原来僧人还俗后,绝情起来,比世间任何人都要无情!你会为了你的众生而还俗,可我!也是冥冥众生中的一员啊!”
默了。
小白悄然离去,屋子内只剩怀生孤零零地呆立在那儿。
小白,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是我又能怎样呢?怀生心中暗自道。
七杀门。
敕语看到焚心回来后一脸不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他手中拎着一个方口青瓷,踉踉跄跄地走着。
他停下脚步,接着饮酒下肚。
敕语心中猜测,恐怕他与他的心上人闹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