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景哲站起来,从背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王珺棠。
王珺棠接过后定睛一看:“高祖传记?”
“这是普考必考内容。”孙景边找第二本书,边回应道,“还有这个,《高祖全集》,收录了高祖一生的文章。”
他将第二本书递给王珺棠,“你自己再买一些历年普考试卷集,等几天我再给你找一个老师。”
王珺棠一听此言,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雪,紧张地攥紧了衣袖:“世子,您,您不要我了吗?”
“你不要多想,”孙景哲解释道,“我并不擅长应试教育,为避免耽误你普考,还是另寻一位经验丰富、更擅此道的良师来悉心教导你为好。”
“那,那我还算您的学生吗?”王珺棠小心翼翼地问。
“自然是算的。”孙景哲坐回原位,安慰道,“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不要你。”
王珺棠咬了咬唇,露出个腼腆漂亮的笑来:“我相信世子。”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
孙景哲深深叹了口气,与王珺棠沟通实在费力。
他明白王珺棠刻意这般表现,无外乎不信任侯府,装作无害的样子来自保。王珺棠的心思,孙景哲都能猜到,但是他实在不想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
有必要增进一下两个人的感情。
如果一直保持这种隐瞒和隔阂的态度,也许孙景哲还会养着这个人,但侯府的培育就需要考虑换人了。
侯府不希望培养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因此彼此间的信任与坦诚十分重要。
他对王珺棠说:“你坐下吧。”
待王珺棠坐下,孙景哲开口道:“既然你提到了相信,那我们今日就来上一堂课。”
孙景哲诚挚地对视王珺棠的眼睛,“如何学会相信他人。”
那目光如此敞亮,仿佛带着高热,让王珺棠感到如同被灼烧,刺眼般猛地避开视线。
未曾料到,自己竟表现得过头了。
“信任,与人交往的基石……”
王珺棠有些烦躁,根本没有认真听讲。
孙景哲的误解是他想要的,但孙景哲的行为他完全不懂。
“就如你我,如果你不信任我,你就不会配合我,不会听我讲话。”孙景哲不疾不徐道,“为何他会这样做?我是不是表现过头了?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孙景哲见王珺棠猛然抬头,又笑着说,“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个笑极其狡黠,是个坏笑。
王珺棠整个人凝固住了。
“信任的建立并非一蹴而就,它宛如细水长流,需要时间,需要行动,需要双方彼此的努力。单弦难以成曲,倘若我长久以来未能收获相应的信任,我便会心灰意冷,对你的信任亦将荡然无存。届时,无论你意图借助侯府的权势谋取何种利益,只怕都将化为泡影,难以实现。”
在被看穿的颤抖中,王珺棠听自己的老师温和地说。
“我知道你心中的忧虑,亦明了你的过往使你难以轻易将信任交付。因此,我并非在责怪你,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我们可以一步步来,无需急躁。”
孙景哲一只胳膊支起头,几缕碎发垂至额前,衬得皮肤愈发苍白如冰。
他仿佛永远温和地说:“就从表达你的真实想法开始。”
那一瞬间,王珺棠终于回想起了被孙景哲支配的恐惧。
下意识腿软就想跪下。
“哎——,你别跪啊,你跪了就是不信我。”孙景哲及时出声。
王珺棠再次僵住,硬生生维持一副要跪不跪的滑稽样子。
所谓先破后立,就是先把人吓破胆,然后再安慰一番,这样感情很快就增进了。
王珺棠感到一只手放在他僵硬的肩膀上,轻轻施加力量,他便像失去支撑的玩偶一般,无力倒坐在座位上。
身侧的人似乎没有体温,冰凉的布料轻扫过他裸露的皮肤,他嗅到一股醇厚的草药香气,不烈,尾调带着一丝苦涩。
他低着头,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抬起头,看着我。”命令声响起。
王珺棠脚底徒生一股热,背脊上迅速渗出一层薄汗,就在他因那声音而短暂失神的刹那,一只修长雪白的冰手轻巧地捏住他的下巴,不容置疑地引导他与这间屋子的主人四目相对。
这屋内的一切东西,都是他的。
王珺棠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耍你的小聪明,你知道的,明年就是公考之年,侯府可选的人有很多。”孙景哲面色没有怒容,什么都没有,一如既往地温和。
那温和也许只是一种错觉,只是因公子如玉,天生一双桃花眼,即使不笑也是笑。
久病之人又怎么可能时时笑靥如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