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巧群钓到第六条鱼前,商量好的两兄弟回来了。
“光钓鱼有什么意思,我们来坐船吧,再过几个月,荷花长满池塘,就玩不成了。”苏吉余提议道。
“你堂堂三皇子,非得来我这小池塘乘舟是吧?”苏澎吐槽。
“你就说让不让吧。”
“让让让。”
两位皇子敲定,孙、严二人自不会扫兴,待下仆找来两条乌篷船,苏吉余率先自来熟地揽着严巧群上船。
“我懒得与苏澜起那厮一起,来来来,你与我同乘。”苏吉余说着瞥一眼苏澎,苏澎撇撇嘴。
“那,文睿,我们一起吧。”苏澎转头对孙景哲道。
孙景哲微微一笑,配合地踏上小舟。
正是巧,小舟荡至池塘中央,细细小雨便飘飘扬扬落下,地面笼络一层水雾,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响起。
孙景哲坐于舟中,神经放松下来,半身躺在栏杆上,歪着头,空茫地眺望雨中远景。
阴云蔽日,光线不甚明亮。水雾蒙蒙,铺盖住波光粼粼的潭面。
玉做的公子肌肤白皙,散着莹莹白光,吸人眼球;因是私人宴请,并未簪发,只是一根头绳松松拢住,黑发垂斜,几缕濡湿,粘黏在脸侧、脖颈,衬得玉人愈发莹白。
苏澎不知不觉停下话头,看痴了。
“嗯?”玉人回头,桃花眼温柔,“怎么不接说了?”
“咳咳,那个……”苏澎回过神,羞红了脸,“你生得好看,不小心走个神。”
孙景哲扑哧一声笑出来,从前苏家四兄弟便常常夸赞他貌美,如今不觉奇怪。
“多谢殿下垂爱。”他调皮道。
苏澎脸更红了。
三月温度不高,苏澎却觉得实在有些热,下意识以手作扇扑扇两下。
此时孙景哲已回头接着瞧风景。
苏澎酝酿一刻,一鼓作气:“文睿,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孙景哲闻言眼眸暗淡一瞬,无情绪地回道:“老样子,没几年好活的。”他没有回头。
苏澎的气一下子泄了,哪里顾得上先前商量好的,关切地问:“有没有再去太医院瞧过,今年新来几位新医生。”
被改造后太医院大概相当于现代协和医院。
孙景哲摇摇头:“无用的,那毒甚为凶残,机体损害不可修补,便是医术再好,也无用。”
孙景哲怀疑是对他的大脑神经有损害,使他时不时失力且嗜睡,但从脉象来看,只是身体虚弱,精力不旺。养了这么多年,越养越严重,孙景哲便知晓以如今医疗水平,大概是治不好了。
实际上,他觉得那毒没有使他全身瘫痪、不良于行,已是幸甚至哉。
苏澎闻言难过至极,此时什么话都显得苍白,便叹一口气。
孙景哲倒是又笑起来:“你又没病,干嘛学我唉声叹气。”
“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为你难过。”
“何必难过,我这一生,也算是波澜壮阔,未曾后悔过,只是眷恋我大梁大好河山啊。”孙景哲将头摆正,语气含着无限遗憾。
“唉。”苏澎只能叹气了。
此时一道声音却于孙景哲脑海中响起。
“世子一生都在为别人活,为父母、为懿德太子、为幼弟、为众生,却很少放纵自己,即使百般无聊,也不愿父母伤心而拘于宇舍,世子高洁,珺棠敬佩。”
脑中不由回放那天情形。
少年环着他的腰,吊着漂亮的眼,黏腻湿润地望着他。
“世子,您要去哪里?带着我。”
“您答应过的,您不会不要我。”
孙景哲一手托起头,手肘立在栏杆上,眼睑下垂。
敏锐的小子,他想。
雨越下越大,细雨渐渐转为小雨,雨打声明晰起来。
“喂,那边的,苏澎,上岸不?”苏吉余吊儿郎当的叫喊隔着雨打声传来。
苏澎询问孙景哲。
“时候不早了,回吧。”
两艘船朝潭边小亭缓缓驶去,亭中岸边早早有捧着毛巾、毯子、暖炉、姜汤的宫女与太监。
两船相距五步之远,苏吉余探头而出,眼神询问。
苏澎摇摇头。
苏吉余顿时恨铁不成钢,翻一个白眼,收回头颅。
因是苏吉余率先回舟,严巧群与他先碰岸下船。
严巧群接过毛巾,擦了擦衣物上水珠,便主动接过油纸伞,与迎接之人一齐站到小亭之外的岸边。
另一艘船碰岸,苏澎先下,小太监立马举着伞迎上,不让金尊玉贵的皇子淋到一星半点雨。
苏澎一落地便转身。不知里面人说了什么,他神情微微失落,远走几步,停下等候。
一只修长的玉手散发着莹莹白光伸出来,抓住船盖沿边。
“拿把伞来。”温润的声音散落在雨声中。
严巧群瞧着在篷中等候的玉人,极其专注。于斜风细雨中,他不知为何忽然联想起江南一带的民间传说:白蛇化身为白素贞,也是在这样的雨中岸边,以伞与许仙结识。
伞递来,孙景哲优雅开伞,跨步上岸。
*
一行人喝了姜汤,朝院中行去。
孙景哲拒绝下仆,自行打伞,悠然踱步,自在惬意,急的一旁书墨连连催促。
奈何他向来执拗不过自家世子,只好暗自闷气。他只是没跟上一会儿,世子就乱来,两位殿下也不拦着。
待书墨第三次催促,严巧群与两位皇子渐渐意识到事情轻重,跟着劝。
突然,孙景哲止步,伸出手表示需要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