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状元楼二楼,临窗之处有一雅阁,名唤“听月阁”。此阁房门大开,恰似迎宾之态。
赵煜被同窗们推推搡搡着进去,手中尚捏着半块荷花酥,行容无措,呆头呆脑。
见无退路,他索性将那半块荷花酥一股脑儿塞入口中,不料弄巧成拙,噎了个半死。
政科学子们见状,皆以为来了个愣头青,哭笑不得,忙递上一杯清茶以解其急。
赵煜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顿时觉得舒畅许多。他尴尬地抱拳行了个军礼,开口道:“诸位兄台见笑了,多谢你们的水。”
众人听他声音,磁性水润,与他那张清秀的小白脸大不相同,不禁暗自称奇。
只听赵煜板着脸,指着被“扣押”的同窗,用那成熟的声线严肃地问:“我来此接人,不知诸位欲考何题?”
严巧群轻咳一声,对着赵煜微微一礼,答道:“尔等挑衅在先,自当以辞赋为主。”
“那不行了,还考什么!彭琨你就待在这儿吧,和光我们走。”门外的一位兵科学子闻言,拉住赵煜便欲离去。
众政科学子哽住。
“燕辉你说什么呢!你这叛徒!”彭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傻眼,急呼道,“哎——不是,真走啊!你们到底有没有心!!就这般将我抛下了!?”
“我瞧你在这也是好吃好喝,你就当交新朋友了啊,安心,”燕辉站在门外,掩住身形,只有声音传来,“我一会儿就在大门等着你,等散场了接你回去啊。”
“我艹,他奶奶的燕辉,你给我站住——”彭琨说时迟那时快,脑子一转,便要夺门而出。
政科学子们哪里肯放人,一个飞扑,拦腰截留。
严巧群见状,连忙对门外说道:“既如此,便考时务吧。时务总行了吧。”
燕辉瞬间冒出头来:“哎呀,我就是嘴上那么一说,开个玩笑,哪里会丢下同门。说好了啊,考时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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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来还撒泼打滚,口口声声若答不上来便以酒代罚,三杯之后必将人带走,否则便要动之不武。”严巧群语气愤慨,却又不失笑意,“我当时心中便想,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前脚说要抛下同窗,后脚听见改考时务便蹿出来。政科廊下养的狸奴都比他知羞!”
孙景哲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罢,他轻轻拭去眼角泪花,温和地劝道:“朴聚且消消气。”他咽下喉间的痒意,伸手去取茶道,“兵法有云‘以退为进’,这位燕小兄弟倒是活学活用啊。”语罢轻轻抿一口茶水。
“后来如何?不是说赵煜吗?你可是栽在他手里了?”孙景哲弯着眼睛,笑里三分促狭七分了然,倒映着窗外斜阳,直教人想起西湖上粼粼的波光,鲜活美丽。
“差不多吧。”严巧群自嘲道,“我在江南好歹也算得上名列前茅,不料来京不久便接连受挫,折戟沉沙,难不成‘斗辩士’的外号要拱手让人了?”他故作纳闷地摇了摇头。
孙景哲抬手掩嘴,肩膀微微颤动:“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还是十分认可你这‘斗辩士’的称号。”
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一阵大笑。
笑罢,严巧群抱臂而立,“他说,”模仿着赵煜当日的磁性声线和端肃神色,“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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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文法盛会在即,我便以代表们的提案为题,如何?”严巧群问道。
众人皆无异议。
严巧群沉思片刻,继续道:“太祖重视海上贸易,因而优待海商。然近来海商有三恶:一与海盗合作,恶意竞争,垄断航道,霸占港口;二借市舶司特权私贩火器;三偷税漏税严重——敢问赵兄,当如何破解此困局?”
话音落下,满是寂然。
兵科学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平日里虽也学习治国理政之学,但毕竟隔行如隔山,面对如此深入的问题,他们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摸不着头脑。
提出那么多前提条件,竟然还是被为难到了,可恶!
众兵科学子眼巴巴地望着赵煜,心中暗想:学神,你可要靠谱啊!
赵煜神色沉重地思考了半晌,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众人大跌眼镜。
“啊?”严巧群今日再次被噎住。
“我只是一介学子,还是兵科院的,朝中各位大臣都头疼的问题,我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赵煜坦然说道。
“不是,你好歹脑子里有点什么想法吧?便是天马行空也可啊,随便回答一下,不要那么敷衍啊!”严巧群身后的一位政科学子崩溃地喊道。
“我没有敷衍。”赵煜严肃认真地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那你好好回答啊!”
“我已经好好回答了。”
“……是叫你说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看法!!”那位政科学子几乎要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