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又说对了,他就是在下意识地逃避与洛眠的会面,他不想和一个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的人交流了。
“每个人都有不愿面对的事,但可以逃避”……时祁琢磨着,心里蓦地安定下来。
“我才不会逃呢,”时祁望向远方,眸子被夕阳映得重新亮起来,“不是为了责任,也不是为了任何案件,只是想让我们这段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友谊的关系有一个结果。”
“我并不后悔把他当成朋友,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顾璟知道他不再迷茫了,于是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方天际。
时祁本来就不该为了这种事而迷茫,那只是个相识短暂且不明底细的人,时祁未来会结识更多更好的人,如今这个连坎都不算的小土坡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顾璟仍旧一点也不想让他们见面,但他知道时祁从来不是心性软弱的人,他想寻求一个结果,就会勇敢地面对,如今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那自己又有什么好阻拦的呢?
夕阳最后的余烬里,两个人并肩坐在墙沿,看着天边如火的云层消失在基地高大的围墙外。
时祁忽然就笑了一下,在顾璟看过来时轻声说:“一个月以前还真没想到,咱们两个也能这样坐在一起,闲聊或是静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来学院的时候,我哥还要求我不要接近你呢。”时祁眨眨眼,不由莞尔,把它当做一件有意思的事似的随口讲起来。
顾璟仍旧如往常那般望向他,落日最后的光点在他眸中闪烁。
“走吧,该回去了。”
——
二人回到白塔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审讯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洛眠得知自己的秘密藏身处暴露之后,确实有了状态上的变化,变得比之前更加消极,尽数承认了自己的购买行径与制作危险品的行为。
但这些并不能算是调查上的突破,因为他们已经基本认定是他做的了,洛眠的承认只是确认证物流程的一环。
而那些真正关键的问题却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关于那些查询不出来的行动轨迹、以及制作危险品的目的,洛眠依旧守口如瓶。调查员多次强调以他目前的态度只会无限延长关押期限,但他仍旧不为所动。
时祁了解了这些情况,心下有了决定,把自己的打算给顾璟大致讲了一下,之后没多待一会儿就离开了。
无效工作了一天的调查员们难免失落急躁,但顾璟依然波澜不惊,对眼下的情况接受良好,温声宽慰了组员们,又让他们今晚不用工作到很晚,不然证人也熬不住。
虽然熬夜会使人疲惫松懈,可以一定程度上瓦解被审讯者的心理防线,但顾璟不能确定……到时候被瓦解的会是洛眠还是自己的组员。
特殊调查组不同于警司,是为了调查异种入侵这种重大特殊事件而临时组建的,组内成员们原本都是在白塔各个部门任职的人,自然没有足够的审讯手段和问话技巧,上半夜过去,洛眠依然没有说出任何有效信息。
其实调查员们之前根本没觉得洛眠真的会有什么嫌疑,一开始只是顾璟以空降组长的身份异常执着地扣押下了洛眠,组员们反倒只是抱着例行调查的思维去对待这个人的,毕竟异种和一个还在上学的学员能有什么关系?
但事情的走向显然超出了所有调查员的预期,先是搜出了直接导致时祁与洛眠被困十一区的信号屏蔽仪,再是查出了他两个月以来频繁购置的物品清单,最后又搜出了遍布违禁物的隐秘小屋,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严肃地对待这个看起来相当单薄无害的少年。
但问不出来也没办法,虽然不甘心,但时针趋近午夜的时候,调查员们还是按照顾璟的要求,回去睡觉去了。
调查组所在的小楼是个多功能的行政住宿一体楼,虽然闲置了很长时间,但这段时间打扫整理出了不少可供休息的空房间,有些懒得回员工公寓的调查员晚上就住在这里。
时祁离开得比较早,婉拒了小楼里一间朝南的大房间,也没有回家,而是去宿舍住了一晚。
第二天,整个调查组包括不知何时已丝滑混入其中的“证人”时祁,全都起了个大早,继续以相对饱满的状态地迎接新的一天。
至于为什么是“相对饱满”……调查员们表示审讯实在太耗神,已经可以预见状态越来越差的未来了。
但是这种消极情绪与时祁无关,学院食堂刚开门,他就进去吃了早饭,一路慢悠悠地溜达到了调查组的小楼,里面已经开始忙碌了。
时祁并未在人群里找到顾璟,问了一个调查员,才知道他刚刚好像去了天台,于是时祁转而又跑去了顶楼。
天台的门敞开了一条缝,顾璟正背对着门靠在屋檐的围栏边,身边没有人 ,却发出了一串细微的响动。
许久未能出来放风的薮猫精神体悄然浮现在顾璟身侧,左右观察了一下环境,就开始在还算宽敞的天台上扑腾着跑来跑去。
顾璟好像也有些意外,前几日的那些事之后,研究中心那些人对他的测评结果相当满意,只叮嘱他没事不要放精神体出来,应该是想让精神体在他的精神域里吸收营养、养精蓄锐。顾璟依言照做,将自己的狼型精神体关了好多天。
可是薮猫一向不受顾璟的控制,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自由地根本不像精神体,但从十一区回来的那天起,一连十几日,这只小猫都没有再出现过。
“这几天干嘛去了?嗯?”顾璟看着撒泼打滚的薮猫,自言自语地问。
然而看着看着,顾璟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的猫……似乎长大了一点?
多年来,薮猫一直都是个还没小臂长的幼崽,顾璟甚至一度怀疑它永远不会长大了,可如今细细打量起来,总感觉它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点?
但是小猫动来动去总也观察不好,顾璟于是久违地喊了它的名字,试图让他乖一点,别再跑酷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正巧一阵风带过,没合拢的门板被吹得嘎吱作响。
顾璟回头看去,却并未有人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