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咖啡,两人又吃了点甜品,互相交换其他科目的学习方法和考试心得,一直在店里待到下午,直至夕阳西沉。
林司恩一看时间,快六点了。
她惊呼一声:“我要回去了,再晚,我妈肯定要担心的。”
她手忙脚乱地把复习资料塞进书包。
周北岐起身,拉住她的手臂,强硬地将一张会员卡塞进她掌心里。
林司恩有些懵:“给我这个干嘛?”
周北岐:“这是咖啡店的会员卡,以后周末我们都在这里学习。其他时间,你也可以来这里休息或者做题。”
“噢。”
林司恩轻轻握住会员卡。
估计是他搁兜里放久了,刚拿出来卡面有些热乎乎的。
林司恩觉得,自己的掌心似乎也在跟着发热发烫。
她看了周北岐一眼,问他:“多少钱,我转给你。”
艹
真是只养不熟的羊!
不管对她好多少次,她都是这幅模样。
被她这样看着,他都快觉得自己对她好就是在放债了。
周北岐冷着脸:“问这个干嘛,欠我一个人情世界就会毁灭吗?”
林司恩:“……”
林司恩:“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北岐:“那你就收好,真觉得欠我什么,不如把穿女装的惩罚改了……”
林司恩:“做梦!”
林司恩将会员卡塞进书包里,拉上拉链。
“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算你拿会员卡贿/赂我,我也不会心慈手软的。是猛男,就要穿女装!”
“……”
就没见过这么调皮的。
周北岐缓了几秒,讪笑道:“你还真是铁面无私。”
“随你怎么说。”
林司恩拍了拍书包,背到肩上。
-
从咖啡屋出来,已经是日落时分。
天空被染成一片橘红色。
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和来往的车辆。
路边的大叶榕落叶纷飞,遍地金黄。
周北岐执意要送林司恩去公交站。
她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耍横。
其实,也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
慢慢走着,都没说几句话就要到了。
林司恩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他真是固执得很,一路上像个保镖一样。
她被他跟烦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干脆停下来问他:“周北岐,你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
周北岐沉默了一会,看着她坏笑。
“我确实丢了一样宝贝,最近一直没找到,快急死了。”
既然是宝贝,那铁定不是指她捡到的水彩卡纸。
林司恩心里这样想,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什么宝贝啊?大概长什么样?你说清楚了,我也帮你留意一下。”
周北岐盯着她片响,突然打开手机,朝她招了招手。
“我这里有图像,你过来看一眼,就知道宝贝长什么样了。”
“哦。”
林司恩乖乖地挪到他身边,低头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哪有什么图像,前置摄像机里照出的是她的脸。
表情有些困惑和呆呆的,可爱死了。
周北岐笑弯了眼,飞快按下拍摄键。
咔嚓!
林司恩听见响声,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周北岐!”
她恼得喊了他一声,作势去抢手机。
周北岐一边后退,一边将手机举到头顶,故意逗她。
他太高了,她蹦哒好几下,都没勾着。
“你个大骗子,快点删掉!”
她气鼓鼓地,下手没了轻重,几次拉扯间,周北岐被她一把推到了旁道树上。
树枝摇晃,抖落几片叶子。
脊背被树干硌得生疼,周北岐咬着牙倒吸一口冷气,张开双手作投降状。
“我认输。”
林司恩扑过去,掰开他的手指,抢过手机:“照片存哪了?”
周北岐微眯着眼瞧她,哑声说:“图库,相机。”
她气喘吁吁,垂眸翻查照片。
细长卷翘的睫毛沾染了余晖的旖色,轻轻扑闪了下,像一片天鹅羽,柔软地扫过他的心尖。
周北岐眼神一黯。
双手漫不经意地垂落,随后搭在她的腰间。
她光顾着找图片,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勾了勾唇,猛地收紧双手,将人怀里一带。
林司恩往前跌进他的怀里,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抱得满满当当。
熟悉而温热的气息强势将她包裹。
她瞳孔微张,被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声吓得忘记了说话。
约摸过了几秒,他的声音沙沙的,压抑中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再不逃开,我可要亲你了。”
林司恩一惊,飞快地挣开他的怀抱。
他直起身,看着她红透的脸,笑得肩膀都在轻微颤动。
那神色既浪荡又无礼。
林司恩更气了。
“你这个人真是……坏胚!我懒得理你!”
她咒骂了他几句,把手机丢还给他,快速走到候车亭。
一旦发现他靠近,她又迅速拉开距离。
反正三米之内,有他就没她!
周北岐也知道自己玩得有些过火,试了两次都没法再靠近她后,就不再强逼了。
最后,两人各自站在公交站广告栏的两侧,像两个不熟的陌生人。
非通勤时间,公交车十五分钟左右才有一趟。
林司恩等得有些心焦,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周北岐双手插兜,望着公路对面的饭店。
过了一会,见她仍然没有半点要和他交流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软声问:“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再回去?”
林司恩抿紧唇,没搭理他。
他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说:“想打想骂就过来,我给你当沙包,别一个人生闷气。”
林司恩还是没搭理他。
终于,周北岐的心态也崩了。
他扭头睨了她一眼,恶狠狠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回去穿女装给你道歉总可以了吧,林大律师?”
林司恩眼神一动,抬起头看他,眼睛里全是笑意。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周北岐撇了撇嘴,走到她身边,自暴自弃道:“回去和你通视频。”
林司恩笑意盈盈:“好呀。”
周北岐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终于明白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他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上讨要回来。
林司恩见他道歉诚意满满,气消了大半,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他:“我在数学笔记本里发现一张水彩卡纸,是你的吗?”
周北岐有了前车之鉴,这会倒是不跟她插科打诨了,肯定地回:“是。”
林司恩:“我带来了,还给你。”
她摘下书包,准备拉开拉链找水彩卡纸。
周北岐出口阻止。
“你留着。”
林司恩动作一顿,问他:“为什么?”
他垂眸瞥她一眼,淡声说:“我不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它待在我手里,我会忍不住做出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林司恩似懂非懂,大脑下意识地思考他所说的“很可怕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思考到最后,还是很糊涂。
“比如呢?”
“比如,这样……”
他抬手,长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她的秀发。
林司恩毛骨悚然,踉跄后退半步,双手抱紧书包,警惕地盯着他。
他轻笑了声,见好就收。
林司恩张了张嘴,忍不住骂他:“你是变/态吗?”
周北岐自嘲地弯了弯唇,说:“是。”
按照常理,对话进行到这里,她应该撒腿就跑,远离这个超级无敌大变/态,然后彻底跟他划清界限。
但真正的变/态一般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变/态。
基于这样的想法,林司恩认为周北岐是在故意吓她,心里也就不那么害怕。
她顺着他的话问:“那一个变/态,为什么会想帮助我复习呢?是善心大发,还是另有所求?”
这是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谜团,索性借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不搞清楚他的目的,就算和他一起复习,她也还是会多疑。
周北岐沉吟了声,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和那个男人像吗?”
那个男人……指周斯弘吗?
林司恩点头:“像。”
周北岐笑了。
他从小就讨厌这张和周斯弘有几分像的脸,但是很多人却十分喜欢。那些人每次夸他都会带上周斯弘这个名字。
说来可笑,他活了十几年,身世、财富、样貌全都是那个男人赋予的,唯有“天才网球少年”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荣耀。
可这份荣耀在周斯弘眼里一文不值。
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周斯弘”,更不愿意变成大家族最精致完美的人偶。
那天,看起来那么文弱清瘦的林司恩,竟然敢大放厥词地警告他,说他如果变成可恶的资本家,她一定会亲手将他制裁。
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
可到头来,也只有她可以无视众人的鄙夷,大大方方地写:我有一个梦想。
所有人都嘲笑她白日做梦不切实际,偏偏她最坚定,最勇敢,最努力,也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夕阳坠落后,天彻底暗了。
视线尽头有一辆公交车正缓缓往这边开来。
微风拂面,少女站在风中,衣裙轻轻摇曳,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周北岐迎上她的目光,下巴微抬,神色松懒又漫不经心:“不是想亲手制裁我么,那就来啊。如果有一天,我注定要成为一个资本家,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
林司恩的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这时,公交车紧急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出阵阵热浪。
车门打开,过堂风吹乱少年额前的发。
他扬唇不羁一笑,散漫的声音顺着风徐徐吹进她的耳中。
“所以,在你有能力成为我的对手之前,我送你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