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在谢府一呆就是两年。或许是话说开一半的缘故,他被默许暗中参与了一些政事。他既是谢府的管家,也是谢禹呈手中的剑,经常出入贫民窟为谢议长调研。
秦悠一身饰多职,倒是十分乐呵。毕竟很巧,他的考核任务就是让帝国通过第392号“贫民窟”提案。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他曾问过谢禹呈,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提案?
当时谢议长整理好一叠民意调查报告,摘下眼镜,说,公正。
这种程度的公正,有成功的可能吗?
没有。
谢议长笑了笑,晨光洒在他碧蓝的眸子里,好像碎金荡漾。
他问,从你一个外人的视角来看,帝国的社会是怎样的?
混乱、畸形,又怪异的固化、稳定——没有人反抗的稳定。
原来是这样。所以啊,我、我们,正是不想要这种稳定。总得有人告诉他们,你们需要这种公正。
你们,指您和夫人?所以夫人才会加班加点地研究精神力系列药剂吗?
谢议长却突然沉默了。良久,他站起身拍了拍秦悠的肩,道,或许吧。
那一场谈话的末尾,谢禹呈戴回眼镜,遮住了眼里闪烁的光芒,笑说,这一段日子,辛苦你了。
秦悠摇摇头,想,这话怎么说的跟告别一样。
以及——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听到“需要“两个字的那一刻,心底升起的崇高敬意。
*
星历2478年5月25日,弥亚帝国宣布通过第382号“贫民窟”提案,将斥巨资为占总人口10%的贫民提供全息舱,以证帝国之博爱、之公允。
举国哗然。
弥亚星三号平民区16街,一个青年从危楼中走出,仰头看一眼热烈的骄阳,抬手压了压棒球帽檐,遮住沉黑的桃花眼,右转,走入15街。推开酒吧门,他摘下帽子随手一丢,坐到吧台边,要了一杯龙舌兰日出。
他一边等待,一边在终端上快速输出,似乎和对面打的很是火热。
调酒师将酒杯推出,冰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勾起酒杯,又退回暗光里。调酒师不禁偷瞄一眼。
果然是个美人啊,他想。
于是他开口道,“先生,我.......调的酒可还合您胃口?”
闻言,那人偏头分给他一个眼神,眉眼微弯,眼尾的小痣颤了颤,一张脸瞬间生动起来。
“经典酒就这味儿,还说合不合我胃口?要问,就大胆一点,去掉三个字。”
调酒师脸颊微红,对上青年满是笑意的眼神,俯身轻声问:“那么,我可还——”
一声冷厉的女声忽然打断他们。
“钦?怎么,有空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调酒师整个人猛的一抖,立刻缩回吧台内,规规矩矩地站好。黑发青年顿觉索然无味,抿了口酒,转头看向旋梯口,笑吟吟回:“被炒了啊,不知道老板还收不收留我?”
身穿旗袍的女人打量他几下,冷哼一声,示意那调酒师退下,暗中把这一角清场,只剩了她与秦悠。她斜倚在吧台上,倾身勾走秦悠的酒,灌了一口,也没看他,垂眸道:
“这次打算在我这儿待多久?”
秦悠一手支颌,懒洋洋道:“半个月吧,半个月就走。”说完,一看老板不太妙的神色,他立刻坐端正,笑眯眯放软声音:“哎呀姐姐莫生气~我又新创了酒哦,你要不要试试?”
女子无动于衷,摇了摇手中酒杯,道:“我现在不缺调酒师。”
“......”
在秦悠开口之前,她又道:“也不缺搬砖人。”
秦悠:“.......不是酒箱吗?”
“地下赌场扩建两层。”
“哇哦大工程!”秦悠敷衍地鼓掌,想了想又真诚道:“扶贫大工程,帝国缺你一张锦旗。”
女人差点呛住,放下酒杯:“跟着谢大议长,你就学成这样?好的不学,净学迂腐愚忠理想主义?”
“.........所以,我亲爱的老板,需要加入一点理想主义的新鲜血液么?”
那老板睨他一眼,一口饮尽剩下的酒,无动于衷。
“老板,我朋友都丢下我先走了,现在我就孤零零一娃离家九千七百万星里........”
秦悠眨了眨桃花眼,眼眶微红,一幅幽怨委屈的模样。
女子弯腰拍了拍青年的发顶,朱唇轻启:“演挺好,那就在我面前演半个月,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