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看错了。
“怎么了?”
江在寒看看他,又看看房间,注意到地铺。
“今晚我睡这里吧。”
符确还是老样子:“别啊,哪有让屋主睡客卧地铺的道理!按地位划分,也该是我这个第四睡地铺。”
“第四?”
“嗯,你,喵,小鬼头,我。”符确瞥了眼程之煦,小声:“喵排在他前面,对吧?”
江在寒笑笑,进了卧室。
***
晚饭没吃,江在寒洗过澡下楼找零食。
橱柜被符确塞满了,江在寒掏了包红糖麻花。甜香酥脆,配着草莓奶,比什么健康无糖低脂零食好吃多了。
他从前不觉得自己有多强的口腹之欲,填饱肚子不太难吃就可以,他不挑食——除了葱蒜以及形状味道相似的其他蔬菜。最近好像变得贪嘴了。
这样不好。
江在寒扔了包装纸,踩垃圾桶踏板的时候用了点力,哐当一声。
“江老师。”客厅那边传出声响。
江在寒竟然一直没注意黑漆漆的客厅坐着个人。
“你怎么不开灯?”
符确走过来,指指茶几上的电脑和耳麦:“我打游戏呢,不用开灯浪费电。”
他没法在房间玩,怕吵着程之煦。
江在寒把剩下一点牛奶喝掉,又说:“程之煦的事,今天麻烦你了。”
“真,不,麻,烦,江老师非得跟我这么客气是吧。他挺乖的,讲道理,”符确笑说,”江老师小时候也这么乖吗?”
“我不是,”杯子已经不冰了,江在寒手心都是水珠,“你忘了我的左青龙右白虎。”
“哈记得记得,表面高冷学霸,实际痞帅校霸。”符确接他的玩笑,“全网最受欢迎人设。”
江在寒轻轻笑了一下。
符确现在已经可以准确判断江在寒的各种笑,敷衍的,客套的,牵强的,真心的。
所以他不开玩笑了,认真地说:“江老师,我怕你想问但不好意思,跟你坦白一下。程之煦告诉我,一,他从出生到现在,你没有回过家,所以你们从没见过面;二,他跟爸爸姓,你跟妈妈姓;三,他怀疑你犯了什么错被赶出家门以至于不能回家。就这些,你不在的时候,他跟我说了这些。”
符确总能猜中他的心思。
他不愿宣之于口的、阴暗狭隘的心思。
江在寒不主动提,因为不知道程之煦说了多少。
他还在犹豫是该试探一下还是干脆装鸵鸟。
符确就跟他坦白了。
“我还是那句话,”符确重复道,“你不想说的事可以不说,没关系的。这些话我听过就忘了,只要不是你说的,我都不会当真。如果你愿意,如果你需要一个倾听者,我会非常荣幸。”
江在寒静默片刻,空玻璃杯都捂热了。
他有的都是对付多嘴多舌打听造谣他身世的人的经验,其实也称不上“对付”,确切说是逃避。起初是不理睬。不理会没用,就换学校。换了个学校还有阴魂不散的,他就干脆逃更远。
今天如果符确问他,他会说“私事,无可奉告”。
但符确退开了,给他留足了空间。
告诉他,你想站在原地,不用逃,我不会冒犯你;你想有人在身旁,我立刻过去。
这感觉很陌生,很特别。
说不上来。
江在寒微仰起脸,与符确对视。
符确才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沐浴液的残香。很淡,却鲜明,让江在寒联想到和煦日光下的海。
刚来R大时候的板寸长长了,因为发质偏硬,半干不干竖在脑袋上,像刚游过泳的狮子。额前两撮垂了个半弧,发梢有些湿,显得暖黄灯光下的那双眼更沉更亮。
“他说的是真的。”
江在寒说服了自己。
符确替他带了半天孩子,他该有所交代。
“一,我从小跟外婆住,大一点就住校,跟爸妈并不亲近。他们移民澳洲的时候,我没有一起。程之煦是在他们去澳洲的第二年出生的,我们的确没见过面。二,程之煦的爸爸不是我的生父,我跟妈妈姓。三,我这个人比较冷漠,家庭观念很淡,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所以这十年都没……”
“没有,我没看出来。”
符确一直安静听着,直到最后一句,他打断江在寒,语气不悦。
“你很善良很热心很可爱很讨人喜欢,大家都很喜欢你,还有我……我超喜欢你,江在寒。”
江在寒一时语塞。
符确直白热烈,夸人的时候不遗余力。
江在寒很感激,尽管他不认可这样的评价。
这是他理智的一面。
可他终究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即使大脑警告他这是符确的善意不要当真、现在年轻人的讲话方式就是这样,他还是脸红了。心跳也变快。
这是毫无预料地被夸赞引起的害羞和愉悦,江在寒冷静地想,不需要慌张。
“谢谢。”江在寒淡然地说,“关于程之煦和我的关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有个问题。”符确说。
他瞥了眼可怜的杯子,那要是个塑料杯子,现在已经被江在寒捏瘪了。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