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挑食。
时亭一看向她指向的那盘菜。
法式焗蜗牛。
似乎是春迎因为看这个名字太过好奇,随手点的。
他唇边溢出笑,“自己点的,吃一口就不要了?”
春迎满不在乎,“怕浪费就你吃。”
高级西餐厅哪有什么怕浪费的说法。
就算全然不吃,盘子里也没多少能浪费的。
不过为了接下她这句话,时亭一伸了筷子。
家里最缺钱的那段日子,时亭一每天省吃俭用,什么难吃的没吃过。
那段日子,吃饭对他来说仅是饱腹的作用。
如今要面不改色地吃完这道菜,并不算难题。
时亭一细嚼慢咽,像是在吃什么上好佳肴。
春迎皱着眉看片刻,最终还是心软,指了指她面前还没动过的另外一份小蛋糕。
“这个,让给你了。”她抬抬下巴,像是满不在乎。
只有时亭一才知道她是下定了多大决心。
大小姐从来爱吃甜食。
就算是在中餐厅,都要自带一份慕斯当晚饭。
时亭一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笑眯眯地接过那份水果蛋挞。
“作为回报,晚上能不能请你去看烟花?”
“烟花?”
这不就是普通的日子么?哪来的烟花看?
况且这还是在市区。
时亭一微颔首,耐心解释:“因为想带你看。”
就算是普通一天又如何。
只要她想看,他能日日为她开一个烟花大会。
特地挑在今日,是旗下公司有个招商会。
主题便是烟花。
各大竞争公司会在今晚燃放最盛大的烟花。
他蓄谋一整天,就是想带她去看烟花。
春迎沉思片刻,勉为其难答应:“……行吧。”
*
烟花大会在郊区。
时亭一没有把自己要去的消息告诉下属。
而是自己开着车,偷偷找了个最适合看的位置。
这里是个微带着弧度的山坡,草地很软,很适合躺下谈理想。
正对着的就是大片夜幕。
时亭一瞄眼腕上的手表,温声补充:“晚八点开始,还有十分钟。”
春迎很是嫌弃地找片最绿的草地坐下,“就在这里喂蚊子?”
“……”时亭一沉默片刻,从宽大的裤兜里摸出花露水,“……其实我准备了这个,你要么?”
春迎毫不客气地从他手心里抢过瓶子。
大小姐细皮嫩肉,在这待两分钟,露出的小腿就已经被咬出两三个蚊子包。
她皱眉,往被咬出包的地方多喷了两下。
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算了,有蚊子也不是他能掌控的事情。
她强忍腿上的搔痒,抬头看还在站着的时亭一,“你要站到结束?”
时亭一犹豫了下,整理衣服坐在她旁边,试探询问:“可以么?”
“不可以你能滚吗。”春迎翻个白眼。
时亭一并不介意她的语气。
大小姐还能跟他呛声,已经是松软了大部分态度了。
要放她最初那副样子,她只会不发一言地往一旁撤两步。
时亭一看她搁置在一旁的帆布包,“……不怕弄脏么?”
春迎也跟着瞅了一眼,不是很在意:“天天跟着我去画室,早脏了。”
“你待会儿要去画室?”时亭一问。
“没。”春迎想起自己袋子里放了什么东西,顿了顿,“带了点包里放不下的东西。”
时亭一不再多问,移开视线。
两人难得能够拥有这种和谐的氛围。
他们谁也没看手机,只是沉默地看着对面的天空发呆。
距离烟火会开始前三分钟,陆陆续续有公司开始试放一些小的烟花检查。
骤然绽放的烟花乍破天空,在瞳孔里亮了一瞬。
春迎一言不发,只盯着烟花看。
巴黎只有跨年的时候会燃放烟花。
然而,每年跨年夜她都在画室画画。
南和市区禁燃烟花已经许久。
算来,她也有七八年没见过烟花。
这会儿突然看见烟花,她有些意料之外的动容。
本还犹豫着那幅画要如何处置……她偷偷分出余光看时亭一。
她只是想看看时亭一现在是什么表情,却意外发现,他全然没有抬头看天空,面孔只朝着她这边。
像是全然专注看着她的样子。
骤然受惊,春迎匆忙移开视线。
……说好的是来看烟花呢。
他看她做什么?
她告诫自己,不要被他的温情打败。
可眼神还是不受控地往男人脸上瞟。
他还在看。
直至第一个最绚烂的烟花在天际骤然炸开,珠帘垂挂,烟花四放,蓦地照亮他们两个人的脸庞时,他也没有分出一个眼神,去看天上的烟花。
“时亭一。”
鬼使神差的,春迎突然开口。
“嗯。”
春迎扭过头,盯着他看。
他眼尾下坠,眉眼柔和,看人时很是深情。
喊他的时候,他也不做疑问,只是简单地应一声。
像是无论何时,他都会在她的身后等待。
春迎摸来那个帆布袋,拿出画卷,似在打发什么不起眼的人物一样,很随意地把它丢进时亭一怀里。
“送你的。”
时亭一有些错愕,拿着它,目光柔和,“现在能看么?”
“看呗,谁管你。”春迎哼哼唧唧地扭头,很不在意一般重新看烟花。
时亭一没有犹豫,解开系在上面的细绳,随后小心翼翼地搭在腿上展开。
少年在草地里,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少年的面庞精致。
少年的衣服色彩明亮。
再次乍破天际的烟花为这幅画献上最好的灯光。
画里的少年是他。
几乎一瞬间,他便想起了这是什么时候。
当时……原来她在么?
时亭一细细打量,半晌才轻声道:“很喜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