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谁不知道呢,二太太这话,不就是让自己盯紧点宝玉,别让他去看袭人,以防被她再度瞒哄,白拿银子出来替她看病或是帮扶她家生计。
再有就是盯紧了宝玉,别让他和林姑娘多接触,作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其实要自己说,最该防的是薛家大姑娘才是。
什么薛大姑娘的金锁有来历,高僧批命须得有玉的才可匹配,这话传得连自己这个住在外面的都听到了,不信府里没有一丝风声。
再听听这位薛大姑娘对政老爷的称呼“老爷”,谁家外甥女不管亲姨父叫姨父而是叫老爷的?当谁不知道她们薛家打着什么小算盘呢!
一个已经及笄的大姑娘,不说好好在闺房里绣嫁妆,也没个正经名头,成日家就往宝玉屋里钻营,原先在梨香苑住着时还算安分,自打搬去大观园后可是不得了。
听几个看院门的婆子说,薛大姑娘隔三岔五就到怡红院点卯一回,日升时出,夜深时回,比那衙门上差的大人们还勤勉些。
虽说林姑娘如今父母俱亡,似有命薄的嫌疑,可她到底是官宦之后、书香清贵人家出身,又得老太太亲自抚育教养,除了身子骨弱些,哪儿都比商户薛家的姑娘强出数倍!
再说,老太太可是巴不得她的两个玉儿结成一对,先后同敏姑奶奶和林姑爷都有过口头婚约,记得宝玉周岁时,敏姑奶奶还特地加送了一对罕见的粉红比目鱼玉佩,开玩笑似地说是提前送给女婿的定亲礼,当时,除了贾家自己人,南安王府的老太妃和宫里甄贵妃派来贺喜的女官都在场。
只是,这对玉佩后来被二太太要去亲自收着了。林姑娘初进荣国府当晚,老太太想起这对玉,命自己找出来她老人家有用处,隔日二太太回话说那对玉佩已经让大姑娘带进宫里去,老太太这才没追究自己保管不力之责。
李嬷嬷想事情想得出神,凤姐见她神思恍惚便说,“妈妈想是坐车累着了,您只管去屋里歇着去吧,咱们叙旧也不在一时,宝玉屋里丫头个个都是出挑的,哪怕换个地方也能把他照顾得周周全全、妥妥贴贴!”
李嬷嬷回神,解释说,“人上了年纪,脑子也不好使了,老爱走神儿……您是宝玉亲表姐,把他交到您手上,甭管是老太太、太太还是我这老婆子,都放心得很!”
凤姐安排完李嬷嬷就真个走了,晴雯和麝月两个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划分好各自职责,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同来的其他大小丫鬟和仆妇一一行事。
元辰看着这满院子莺莺燕燕,整个人有些呆愣,束手束脚满脸不自在地站在角落,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几个打扮和主子没太大差别的大丫鬟。
他走到院子门口,扯住贾宝玉随从里,唯一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油头粉面的大个子问,“你家宝二爷别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吧,怎么跟在身边伺候的全是女人?”
被他拉住的这个人正是宝玉的奶哥哥李贵,李贵诧异地看一眼也是公子打扮却比宝玉黑了好几个色号的元辰,低头垂手,语气恭敬地答说,“回表少爷的话,这是我们老太太和太太的吩咐,二爷禀赋文弱,怕我们这些粗手笨脚的小子服侍不好,特意挑选了心思细巧精致的姐姐们在屋里伺候。”
元辰无语,不明白贾家是怎么养孩子的,贾宝玉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就算了,行事做派也跟姑娘似的,身边服侍的全是丫头,难怪全无一丝英武阳刚之气。
看看人家林绍,同是世家子,且还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呢,也没见人家红袖添香,跟着的两个男仆把他的衣食住行打理得稳当妥帖不说,还会骑马射箭,野外生火做饭安营扎帐样样都来得,可把自己羡慕坏了。
“二爷带的东西多,表少爷要是没别的吩咐,小人该去帮忙搬运了。”
元辰挥手示意他忙自己的去,又赶紧去叫了几个护院到客院门口作帮手。
大小箱笼包裹络绎不绝地送进院子里,一旁看热闹的杨教头笑道,“这是做客还是搬家?”
元辰把他拉到一边,小声抱怨,“最不喜欢这样的客人,他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自己倒是住得舒心了,也不想想,给主人家增添了多少麻烦!看人家林举人多省事,主仆三个,姐姐只需要管他们吃饭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杨教头安慰说,“豪门大家,不这样怎么显出他们的尊贵气派,这还算好的,我听说有那出门做客连喝茶的杯子都是自带的呢!”
元辰摇头,“这样的人到了海上,若是遇上风浪或其他恶劣气候,怕是一天都活不下去。看他们蚂蚁搬家怪没意思的,咱们去山上打猎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射中一只翠羽彩鹊,拔了毛好给小南嘉做个毽子踢。”
真真见面不如闻名,还以为衔玉而生的宝二爷是怎么一个不凡的人物,原来也就是长相气质不俗的纨绔子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