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忘川河畔风依旧,浇水种花的可卿仙子却已在生死簿上消了前生风月情债,不知是回了离恨天上的太虚幻境,还是再度入了轮回?
彼岸花盛放如故,不因缘起而开,不因缘灭而谢。
埙声幽幽通远古,如同倾听上古神明的低声耳语,似呢喃,似倾诉,倾诉一段故事,倾诉一段传说,传说无关你也无关我。
乐声如清风过耳,不知在谁的心底荡起一丝涟漪后复又散去,幽幽,悠悠……
故曲重听,又是一番新感受。
蒙知微持壶自斟自饮,壶中佳酿正是掺了一滴孟婆泪的“相见欢”。
缘来客栈二楼,店主帝子旭问不请自来的访客,“这只曲子你也会,不和上一和么?”
玉京子凝望着那道吹埙的身影,脸上无悲无喜,宛若上古的神明。
月离臻倒了杯酒给丈夫,“尝尝,这是我新酿的恨别离。”
帝子旭含笑推拒,“相见何欢别离何苦,争不如寻得桃源情深处,求取春风一度。”
将杯子转递给玉京子,“还是送给神君品尝吧。”
又向妻子道,“上次酿的武陵春不是还有最后一坛么,与其留给那出尔反尔的阎君,不如咱们自己喝了吧。”
月离臻瞪眼,“下一次桃花源现世还不知是何时何处,若无这坛武陵春作引,找不到地方可怎么办?有其他酒给你喝就不错了,只管挑剔什么!”
帝子旭取下妻子手中酒壶随手放到一边,拉着月离臻走到一边,对她耳语道,“那里面有别的女人的眼泪,我不喝!若是你的眼泪,为夫倒是偶尔可以尝上一尝。”
月离臻嗔了句“老没正经”走开,帝子旭追随而去,放任客人独自待在二楼露台。
他二人夫妻调笑两句本没什么,听在玉京子耳中却引得他心神一晃,他将杯中酒往远处洒落。
忘川河畔,忽然下起一阵灵雨,只是,雨水非但没有浇湿花朵,反令花丛着火一般,灼灼欲燃。
玥非卿一边观赏着这异样的景象,一边奇怪雨水怎么不曾落到自己头上。
抬头,看见一片倒映桃花灼灼的伞面,雨湿桃花红可怜,衬得她脸上也多了一抹胭脂色。
撑伞的那只手,指节分明如玉雕琢,不知道一锤子砸上去,能不能听到昆山玉碎的声音。
压抑住心底过于暴虐的想法,玥非卿随口问道,“阁下是谁?怎么会来到此处?”
玉京子面向忘川浅浅一笑,“玥少尊,我们在人间刚见过面,来此也算故友重逢,素闻缘来客栈有好酒,不请我喝上一杯么?”
玥非卿仰面,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完美无瑕的侧面,线条起伏如画,桃花花枝下,宛若神明的男子褪去高不可攀的清冷,显出几分春入人间的殊色。
“你这样的神仙也喜好杯中物?”
“神仙本是凡人做,凡人喜欢的,神仙又怎会不喜欢?”
她动,他便也跟着动,遮在两人头上的雨伞亦动。
桃花横斜春色缱绻,忘川的风轻轻吹,两人微湿的长发在空中彼此纠缠。
伞下,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身体距离,目光克制不曾对视。
蒙知微遥遥注视雨中走向客栈的又一对神仙眷侣,突然觉得,杯中酒它怎么就这么酸,又这么涩?
看着遥远的距离,其实只要迈开步,不过转瞬即至。
客栈门口设了结界,若无人接引,外人是进不去的。
玥非卿举手扣门,玉京子在她身后收了雨伞,极其自然地将那一枝桃花插入她发间。
“老板,开门接客了! ”
蒙知微的声音懒懒从二人身后传来,“接客,接什么客?尊上说了,这阵子客栈关门歇业,打尖歇脚,吃茶喝酒请往别处去!”
话音刚落,门却从里面开了,没法子,正式工的权限就是学徒工要高,门禁对玥非卿只是虚设,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想进便能进,想带谁进便能带谁进。
只是,玥非卿自己,仿佛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看着最后一个进门的蒙知微,玥非卿有些诧异,“微尘子,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蒙知微将怀里的唤心莲插入柜台上的花瓶,又往瓶中注入九幽泉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