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上了马,元辰望着便宜姐姐挑了挑眉,“咱们比比,看谁先到地方!”
施夷玥狡黠一笑,双腿一夹马腹率先跑开。
元辰一呆,嘿了一声赶紧拍马跟上。
墙里墙外两个世界,本该佛门清净地的庵堂里春意正浓。
老尼姑静虚睡得安安稳稳,完全没有被隔壁院子里的动静打扰到。
智元摸着肿胀的脸颊无声抽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原以为到了庵堂就算日子清苦些好歹也能活下去,却没想到自打入了水月庵,便是一脚踏进了地狱。
谁能想到上香拜佛的一处所在竟是堪比妓院娼寮,谁能想到慈眉善目的主持静虚比老鸨子更恶毒贪财。
青楼好歹是明着卖,这水月庵却是把人骗进来再卖,还美其名曰进修欢喜禅。
佛祖菩萨若有灵,怎么不劈死这些作死的畜牲!
智真拿了管消肿的药膏给她,劝解她认命,“咱们的度牒都在主持那里,就算你跑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留在这里,熬上几年年纪上来了也就不用再干接客的营生了,总比外面……好些。”
水月庵里,越是年轻好看的尼姑越命苦,反而是智真这样粗粗笨笨的反而能有一碗干净安生的饭吃。
智元挡开膏药,恨不得往伤口上再挠上一爪子,她若不是生得白净清秀,也不至被主持看中推出去接待“贵客”。
智真直接上手替她涂抹,“你想开些吧,服侍芹大爷总比服侍地痞无赖强,你若哄得他开心,将你赎出去做个妾也比陷在这里头好。”
智元不认同她的话,心里却领她的情,冷笑道,“他算哪门子的爷,也就敢对着咱们这样的苦命人逞威风罢了,东府大爷面前你看他跟条狗似的,你不用劝我,横竖不过一个死,总归还是个清白人!”
只是,自己不能白死,好歹得拉着静虚这个老鸨子和贾芹这个龟公一起死!
智真不知她心里打算,动作不算细致地替这个可怜孩子上完了药,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粗面窝窝头给她。
主持恼怒智元不肯听话好生服侍客人,命人打了她一顿又把她关进柴房不给吃喝,作为同乡的智真只能趁着夜深主持熟睡后前来探望,并将自己晚饭省下来给她。
再多的,她便无能为力了,“明日你同主持服个软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没什么比命更重要,你没死在逃荒路上,难道反要死在天子脚下不成?”
智元听她这样说,心中更觉得悲凉了,人人都说京城是个好地方,可真正到了这里才知道,天子脚下与别处其实并无不同,一样的藏污纳垢,一样地要受欺压……
想要清白地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捂住怀里藏着的毒蘑菇粉末,智元闭上了眼睛,任由仇恨的火焰在心里默默燃烧。
柴房门外,施夷玥散开长发,取出个鬼面具扣在脸上,元辰有样学样,也给自己戴上一个。
“姐姐,只是吓唬一顿也太便宜他们了,你打算怎么惩治这些畜牲?”
施夷玥从袖袋里摸出晚饭后现做的迷香和一瓶药丸递给元辰,“我去老贼尼房里,其余的交给你,一人一颗喂下去,让他们从此再做不成男人!”
她说得云淡风轻,元辰听得一个激灵,惺惺相惜之余,对眼前这个便宜姐姐又生出几分敬畏之情。
是个狠人!
两人分头行事,装神弄鬼一番之后,施夷玥不忘在静虚老尼姑的房里藏了一张雷火符。
跑到距离庵堂二里开外后,施夷玥突然回身打了个响指。
水月庵内,惊魂未定的静虚正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就听头顶响起一声惊雷,她的屋子突然就着火了!
作恶多端的老尼姑发出一声惊惧的惨叫,昏死过去。
骑在马上的施夷玥心口一疼,突然呕出一口鲜血,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一点灵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术法反噬来得如此之快,看来静虚那老贼尼就算不死也残了半条命,证实了心中猜想的施夷玥淡定地擦去嘴角血渍,既是快意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这方小世界哪怕天道不全也自有规则,修行之人是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的。
落后几个身位的元辰丝毫不曾察觉到异常,很是兴奋地在后面哼着小曲。
他就说嘛,好端端地,便宜姐姐干什么突然留宿城外,原来是为了方便她替天行道!
大雪很好地掩盖了痕迹,何况马蹄上还包了布,嗯嗯,惟有满天飞雪见证了我元小爷惩奸锄恶的英姿。
那个贾芹也太不经吓了,自己不过冲他做个鬼脸,他竟然就尿裤子了,真不敢相信这样的怂货竟然也是宁荣二公的后人!
清虚观内,梅花林中观景亭,羽衣鹤氅的玉京子单手抚过胸口发烫的玉牌,掐算之后神色惊怒,一个用力,险些将手中玉箫折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