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空气安静到诡谲，气氛明显僵持住了，许池赶快上前打圆场，主动道：“您好，我是万众娱乐员工，季阮的经纪人，很高兴认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陆执脸上顿了顿，好家伙，哪像高兴的样子，但他什么风浪没见过，不能怕，怕了自家艺人就得受欺负，他继续挽着笑，道：

“听韩老师大致说了贵公司的想法，不管什么安排，我们肯定配合。”

他的态度太好，再加上季阮硬件条件摆在面前，陆雯霎那间就在心里打了满分，她主动伸出手，和许池握了握，道：

“我们确实找了很多人，但都不太合适，眼下这个舆论情况相信你们都清楚，如果能够合作，我们肯定会给到最合适的条件，不会让你们吃亏。”

这是有戏！

许池神清气爽，嘴角忍不住上翘，拉了季阮一把，道：“去，跟陆老师打个招呼。”

季阮很听话地走到陆执面前，轻声道：“陆老师，您好。”

他的背挺直板正，语气不卑不亢，看不出太多开怀的情绪，与那些看见陆执就眼睛发光的新人行为迥异，落在陆雯眼里是有礼貌有教养，落在陆执眼睛里却全然变了样子。

在过去的六年里，陆执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两人再见面的场景，或许会在马路上擦肩而过，或许是某天朋友带来对方结婚的消息，或许……太多了。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六十五场不同的梦境，忐忑的、难过的、酸甜的都经历过，无一例外，最终这些梦都变成了——

噩梦。

是起床之后需要把头扎在凉水里才能清醒的噩梦。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恒星引力的办公室里见到季阮，眼前的青年已褪去了少年青涩的模样，身量长高了些，气质收敛了许多，容色在不笑的时候透出冷淡的气息，笑起来却诡异的乖巧，像换了个壳子。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再熟悉的人都会陌生起来。

这念头飘过，一股气便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

陆执发散的目光，因那点尖酸的滋味重新聚拢，视线仿佛脱离身体指挥，从眼前人晶莹的手指尖、微凸的腕骨，一路经由线条优美的脖颈，划到低垂的眼睫。

无数情绪堆叠在一起，最后的最后，想到的第一句话竟是：

他瘦了。

肉眼可见的伶仃。

陆执忽然烦躁起来。

周围人眼见主座上的人神情越来越凶，俱是满脸不解，陆雯不明白陆执又在闹什么，她潜意识觉得不对劲，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工作优于一切，她随即抢先一步，横在两人中间，挡开了陆执的视线，对季阮道：

“不如我们现在就签约吧，合同我准备好了。”

许池反应过来，道：“按您时间来就行，我们什么时候签都可以——”

“我不同意！”

声音斩钉截铁，陆执说完站了起来，他个头高，近乎一米九的体型，陆雯个头盖不过，被陆执影子罩着，仿佛毕生都要活在阴影里。

“你什么意思？”陆雯铁青着脸开口。

陆执冷哼一声：“让我带？他没这个资格！”

说完这话，他尤嫌不够，冷然道：“选个恒星引力的新人给我，今天就签合同！”

话音落下，陆执没再看季阮一眼，大步离开，玻璃门咣当一声，险些震碎。

办公室里留下的四人都呆住了，陆雯对季阮和许池说了声抱歉，辛苦韩连照顾一下，追着陆执出去了。

许池脸色也不好看，气不打一处来，顾忌韩连还在，他努力克制，跟韩连说：“我们先走了，今天辛苦韩老师牵线。”

韩连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他也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可能最近舆论太影响心情，你们别介意，陆执……不是故意的。”最后一句是冲季阮说的。

季阮道：“没关系。”

许池把到嘴边的骂街硬生生咽了回去，差点噎死自己，他沉了沉气，维持住客气的语气，道：“韩老师，那我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