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沉沉,狂风吹歪了树苗。
贺卓鸣进到电梯间,刚好“叮”的一声,电梯开了门,站在门口的保安见到他,主动让开:“您先清。”
贺卓鸣十分自然地走了进去。
他浑身一副马上要主持跨国会议的架势,保安站进电梯也十分小心,只占了前半部分空间。
两人进来,按亮了上下连续两层的按键。
贺卓鸣眯起眼睛,朝他的方向看。
保安手里推着一只小筐,是来给业主送外卖的。筐里购物袋上超市的logo很显眼,塑料袋系口处露出来了一点,似乎是袋调料。
今天不是他们结婚纪念日么?
怎么还买这些?
贺卓鸣视线飘在袋子上,注意到下面凸出来一点尖尖,像是被盒子的角顶出来的,而且看起来盒子应该也不大,只是被挤到角落。
思绪发散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贺卓鸣硬生生转过头。
站在前面的保安吞了吞口水。
电梯门映照出轿厢的景象,身后的帅哥高大英俊,近乎耀眼,只是沉着脸,表情臭得像是要情去讨债,配合雄伟的身形更唬人了。
右上角数字好不容易停下来,保安连忙推着小车离开了。
门关上的前一秒,被人用皮鞋抵住了。
走廊里很安静,静到贺卓鸣能听到推车滚过在地面,与随后响起来的门铃声。
不多时,有交谈声传来。
电梯门在没什么表情的贺卓鸣面前关上了。
到家以后,贺卓鸣将衣服全部换下来,塞进脏衣篮里,然后去吧台调了杯他专供版教母,伏特加用三倍的量。
贺昌翰已经不再让人堵他,但纪枫问要不要搬回原来的住处时,贺卓鸣却迟疑了一下。
“懒得折腾。”
“你那还没收拾完,别的住处都是现成的,到底哪边折腾?”
纪枫语气忽然变得耐人寻味:“哦我忘了,温祈住在那是吧?”
贺卓鸣:“少打听。”
纪枫:“我可是听说顾程言为了哄他费尽心思,还去庄园,你有希望没啊兄弟。”
贺卓鸣:“少废话。”
这些天他混迹各种场合,提到顾温两人俱是伉俪情深恩爱不疑之类的话,再想起顾程言握白茗安手的那一幕,只觉得分外讽刺,甚至比贺家那些勾心斗角还精彩。
在种种传言里,温祈都是那么爱他丈夫,一个现在明晃晃已经变心的人。
理论上温祈还不知道,但都已经到现在,他就算再迟钝也该察觉了。
就在这时,铃声响了起来。
甫一接通,白茗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卓鸣。”
贺卓鸣当时就想挂掉。
他没存白茗安的电话,但是也没拉黑,纯粹没在意这个人。
“你在哪呀?”
“在家。”贺卓鸣言简意赅,“有事?”
他本意是想问是不是白家有事,谁知话一出口,白茗安便竹筒倒豆子一样,委委屈屈地说他画室停电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贺卓鸣:“联系电工。”
白茗安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了:“你要说的就这个?”
于是贺卓鸣又补了一句:“不是我拉的闸。”
白茗安这下连抽噎声都停了:“你…”
“我挂了。”贺卓鸣说,“不耽误你找人。”
在他挂断的前一秒,忽然一道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人叫了白茗安的名字,音量不大,但被贺卓鸣捕捉到了。
下一瞬,白茗安便验证了他的猜想。
“程言??你怎么又回来了!”他上扬的声调里满是惊喜。
“我不放心你。”
是顾程言的声音,“所以回来了。”
“你浇湿了。”
伴随一阵椅子在地面的摩擦声,白茗安似乎起了身,朝着声音来源跑去。
贺卓鸣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他刚才特意确认了楼下有人在,外面还在下暴雨,温祈临时出门的可能性不太大……所以顾程言没回来?
他们今天不是要过什么纪念日?
贺卓鸣仰头,喉结耸动,一口把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刚才白茗安说的是“又”回去了,说明顾程言很可能今晚一直在那里。
顾程言自己刚好也承认了。
贺卓鸣手肘随意搭在酒柜边缘,长指把玩着古典杯,透过玻璃,吧台的暗黄色灯光被切割成细小的菱形。
所以,温祈知道吗?
贺卓鸣下意识就看向门口,几欲起身,又硬生生按住了冲动。
上次在贾诚谊的别墅里,他那些话也没有明确指向,怎么都能说过去。
但现在他下去做什么?跟温祈说你老公在白茗安那儿?就算说的是事实,他的立场是什么?
毕竟他只是个看热闹的。
贺卓鸣走到窗前,朝外望了眼。室内没开灯,玻璃窗被豆大的雨点砸出乒乒乓乓的声响,一道闪电划过,映出空荡荡的屋子。
他脑中不自觉出现了在楼下看到的景象,他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充满温馨感的房间,和耐心又细致的主人。
温祈现在多半已经做好晚餐,甚至也洗完澡,换上了浅色的棉质睡衣。他怕冷,说不定还会找出带卡通图案的薄毯搭在腿上,窝进沙发里看书或节目打发时间,累了就打个哈欠,揉着眼睛再看一次表。
可惜他等的人今晚不会回来。
天空昏黑,暴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