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车拿去维修店了,夏梅茵只能坐公交上下学。
加之爷爷头上伤还没好,这段时间不适宜开车上路。
夏梅茵拿自己画画赚来的钱买了一大堆跌打镇痛药和止咳的,又给爷爷奶奶购置几件夏季短袖。
奶奶收到货后笑得嘴巴久久不拢,见眉不见眼,穿着夏梅茵买的衬衣,棉麻款,花纹和颜色没什么特殊,出门逢人就说是乖孙孝敬她的。
爷爷也在一旁笑着笑着就剧烈咳嗽起来,他早些年抽旱烟,患下肺疾,夜里咳嗽咳得停不下来,不过尽管咳得飙出眼泪,老人家像遇着喜庆事儿一样开心,那件水绿色立领短袖衫穿在身上,领扣系得比市领导还要一丝不苟,眼角眯起缝儿。
第二天早上,吃完奶奶做的早饭,夏梅茵出门上学去了。
在公交站和路迟青碰面。
她瞧了眼天色,今天没雨啊,问他:“怎么不骑车了?”
路迟青来得比她早,似乎等人,见她来,身子站正了些,刚睡醒的声音带哑:“车轮坏了。”
“哦……”
夏梅茵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挎着篮子出门买菜的邻居大妈认识夏梅茵,笑着和她打招呼:“梅茵上学去啊?”
“是的,王阿姨。”
“爷爷身体好些没?”
“好多啦。”
“那就好,有空来我家吃果子啊。”王阿姨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夏梅茵也笑着应下。
公交车缓缓驶来,伴随尾气声释放的声音,停在两人前面,咵哧一声,两侧门左右滑开,没什么人下来,车里很空,出门买菜的大妈和为生活奔波的工作族你推我搡的挤上车占座,中间夹杂着几个与世无争的学生。
上了车,后排还有空座,夏梅茵小跑过去,坐下,缷下书包抱在怀里。
路迟青也挨着她坐下了。
夏梅茵侧目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又是咵哧一声,车门关闭,公交车摇晃几下,缓缓启动。
过了一会儿,路迟青问她:“早餐吃饱没?”
夏梅茵又侧目看他一眼,觉得他最近话有些多和密了,以前可不这样,应了声:“饱了。”
就在以为聊天结束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吃了什么?”
“奶奶做的柴火馄饨。”
两人又安静了片刻,晨光熹微,薄薄的晨雾凝结在玻璃窗上。公交车在下一站停了下来,陆陆续续上了几个人,最后一排四个位置是相连的,一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在路迟青身旁坐下,夏梅茵当时望着那层晨雾发呆,身体似乎察觉到路迟青往自己这边坐过了点儿。
他的手臂蹭了蹭自己的。
又酥又麻。
路迟青瞥了瞥她,没话找话说:“你奶奶昨天让我周末上你家吃饭。”
“真的假的?”夏梅茵有些惊讶,奶奶不一直都讨厌路迟青么?
路迟青没好气:“骗你干嘛,还是说你不欢迎?”
“我回头在门口挂横幅好吗?”
“那倒不用。”
两人默契无声地看了彼此一眼,又笑着躲开对方视线。
就,挺傻帽的。
夏梅茵头靠着窗闭上眼,手肘捅一捅他:“到站叫一下我啊。”
“行,睡吧。”
这条路到校门口一共十多分钟,五个站,周围渐渐失去声音,环境安静下来,夏梅茵慢慢地头脑一片昏昏沉沉,然而下一秒,车子一个猝不及防的刹车,她的头砰一声很重地嗑到窗玻璃上。
那声音,听着都痛。
我去。
夏梅茵心哀嚎一声。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似乎从嗓子眼里溢出来,雾一样轻。
路迟青没忍住笑出声,手自然伸过去帮她揉撞疼的地方,“能不能悠着点儿?”
“你怎么不帮我挡着点儿?”
“晚了一步。”
夏梅茵懒得吭声,倒也没拍开他的手,因为他按揉的动作挺舒服的。
路迟青语气含着几分责备:“学霸脑子可不经撞啊,冒失鬼。”
“……”
“靠我肩膀睡吧。”
“你肯让我靠?”夏梅茵睡意被这句话吓跑,她以前靠一下他都嫌弃得要死,今儿怎得如此大方。
“我还只给你靠。”他嗓音低沉。
“……算了,我不困了。”
来到学校,路迟青非常好心地送她来班上。
夏梅茵实在受不了他无事献殷勤的样子,拽住他胳臂:“我脑子没坏,知道自己班怎么走。”
路迟青目光垂睨,静悄悄落在那只手。他长得十分引人注目,此时走廊经过不少学生,同班的别班的,有印象的没印象的,皆往这边侧目,路迟青又抬了下眼,和其中一个经过并望过来的瘦小男生对上眸,那眼睛里透露着八卦的不寻常意味,男生被抓包,触电般咻地扭正了头,快步走远。
他也淡淡收回目光,识时务点头:“确认脑子完好,走了,不碍你眼。”
“……”
夏梅茵感觉他是故意而为之,因为挤破脑子都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而且行事风格和他本人相差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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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打铃声打破黄昏的沉寂,同学们像一头头炸了毛的狮子,全无顾忌冲出廊道,夕阳光下热烈如荼,少年气息鲜活又鲜亮。
11班。
管宁麻利地收拾书包,冲到路迟青座位,兴致很高:“放学去东城汇游戏馆?”
路迟青弯腰绑鞋带,垂下头时刘海有点斜长了,遮住眉眼,也遮住少年情绪,只听见他淡声说:“不去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