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路迟青双眸含着清浅的水光,侧过身来瞥她,撒娇道,“梅茵,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夏梅茵笑了笑,点头:“我不离开。”
他沉沉闭上双目,不一会儿,均匀疲惫的呼吸声传来。
夏梅茵支着脑袋看他十来分钟,期间拿他手机做模做样检查了下,实在没有睡意,便下了床,她洗了个澡,下楼看了会儿院子里凋零的花,最后又嫌日头太晒,趿拉拖鞋回到房间。
不忍心吵醒他,夏梅茵索性在电脑桌前坐下来,这桌面上摆着几堆文件纸,她有些好奇拿过来看,一份拟订好的合同,上面有一个路迟青集团的商标,这标识特有艺术风,字母MY是连在一起的,把Y设计成直接和M的最后一捺合并又融合在一起,那一竖似乎是M和Y共长出来的根系一样,有种相濡以沫的意味。
夏梅茵发自内心绽放出一抹笑容,还说随便起的,明明是她名字字母缩写。
又看到一张由路迟青编写的物理学术期刊论文,内容高深莫测,外行人完全看不懂,而且这是初稿,将于下个月中旬发表。
她自顾自笑了笑,路迟青果然爱闷声干大事啊。
视线转到一个收纳盒,图案是内马尔高光时刻组照,盒盖没关紧,她微微咬着唇,心下一横,掀开盒盖。
都是恋人了,看看又没什么。
里面躺着一推飞机票,几十张,起降点全是南京和香港两座城市,奇怪的是,没一张是香港回南京的。
一堆只有往没有返的单程票。
最底下铺着一张揉皱了的废纸,本来没什么兴致的,结果看到不只一张废纸,数了数有近五张,揉成一坨球状,夏梅茵心想,不会是追慕者写的情书吧,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信纸表白。
她百无聊赖地铺展开其中一坨,有股灰尘味,不像是最近收的,反而搁这放了很久,没舍得扔。
谁写的情书啊,居然叫他舍不得扔?
看来她必须好好拜读一下了。
摊开一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自己名字,字体若稻草推,是路迟青的字迹。
夏梅茵眼睫毛颤了颤,下意识抬眼望向床上那人,他背对着自己,肩很宽,一呼一吸时身上起伏的动作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写给她的?
她垂眸,定睛看去。
梅茵,今天南京下雪了,梧桐树梢覆盖了薄薄的雪,你看到雪就很兴奋,因为你说香港就是下钞票都不会下雪,连冬天都是穿短袖度过,现在呢,你是穿着短袖么?在大一的时候,报过一门公共课,叫现代诗歌文学鉴赏,因为这门课偏属文,所以整个物理系只有我一个人来上课,当时阶级教室也只有两个男生,一个是文学院的,一个就是我,你一定很好奇吧,我怎么会对文学感兴趣,扪心自问,我确实激不起兴趣,因为工作上的事,我落下不少公共课,导致学分偏低,上这课完完全全是刷学分的。讲课老师是位女士,文学教授,右嘴角边有一块榆钱大小的黑痣,戴着一副亮闪闪的眼镜,她的衣领总是系着一条丝巾,从不重样,她当时讲了李泓业的诗,其中有一首,印象很深刻,因为我想到了你。《每天都很漫长》这首诗你是否听说过?我花五分钟背下来了,它也没有那么难背。
我在夏天认识你,
又在夏天与你别离,
就像夏天的阳光必然灿烂无比,
而夏天的骤雨也都是乌天黑地。
好了,我知道这封信寄不出去的,可我还是要写,一直写到你回来我身边。
……
夏梅茵手微微抖着,打开第二封。
梅茵,网上说雨是春的生理需求,你也是我的。
划掉。
床上传来动静,夏梅茵被吓一跳,赶紧把信原封不动塞回去,转过头。
初秋的夕阳格外热烈一些,以平淡的姿态沉降窗外,路迟青睡醒了,睫毛动了一下,很长,暮色笼罩进来,像薄薄的蝉翼在颤动,这一幕美得像一帧电影。
他睁开眼,窗帘没拉,被光晃得微眯眼,抬了下手腕覆在睫毛上。
适应光线后,他侧过脸来找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又惊又喜地会心一笑,嗓音微哑,听上去有点性感,也有些犯懒:“梅茵,过来让我抱抱。”
睡醒第一件事是寻她,第二件事是抱她,自然到像极了电影中上演老夫老妻的戏码。
夏梅茵瞬间愣怔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朝他走过来。
路迟青笑了笑,眼神温柔,软绵绵抬起双臂,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夏梅茵踉跄一下,紧接着被路迟青单腿抄着卷起她,一阵天旋地转,她稳稳落在他的另一侧,路迟青眼中笑意深浓,肩胛骨和背肌的轮廓很漂亮。
夏梅茵目不转睛盯着他,黑发如海藻般披散着,衬衫下摆尽数敞开,连锁骨都露了出来。
“睡醒了?”
“嗯,醒了,精神气十足。”他在她嘴角安静地亲了下,眉目间的幸福一览无余,“二十岁的年纪,什么都拥有了,真好。”
“我今晚八点的飞机。”夏梅茵极度破坏气氛道。
路迟青脸色骤然一变,变得死灰四灰的,透着不满意的气息:“好气啊,怎么办才能留住你啊……”
“没办法呀,我明天有课呢。”夏梅茵拍了拍他的脸颊。
“回去之后还爱我吗?”
“又来了,你烦不烦啊?”
“爱不爱我?”
“爱爱爱……能不能别老是问这个,昨天到现在不下百遍了。”
“瞧你那脸鼓的,又生气了?”路迟青认真端详她的脸。
“谁让你老问……”
“我不问了,你不爱听我不问了。”
“我回答过了已经。”
“嗯,我知道。”
夕阳余晖消散在天边,路迟青起身冲了个冷水澡,又给她做了顿晚饭,天色已经染成蓝色,有星斗微微闪烁,空中飘着朵朵云,似刷子涂不均匀留下一抹明亮的残白。
昨天穿的衣服已干透,夏梅茵换上,路迟青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是辆赛格梅斯。
夏梅茵坐在副驾驶上,路迟青倾身给她系安全带,顺便擒住她下巴偷了个响亮的吻,她笑笑,睁只眼闭只眼和他贴唇儿。
这一日一夜别提多舒服,他抱着自己洗澡也好、给自己拿来睡衣也好、伺候自己吃饭也好,桩桩件件,全都做派悠然,她醉心于恋人爱侣间平常琐碎之事,这会让心头如沁凉入脾的潺潺山溪般宁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