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课程渐渐多了起来,多到令人麻木,管妈妈用自己摆摊烤饼的钱给管宁报了课外托管补课班,起初他不肯去,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与其花钱去报这种毫无含金量的托管班,还不如省下时间陪他妈出摊,而且他人出了名的打小明目达聪,悟性极高,世上没有任何题目能难倒他,初中题他看一眼就已经可以融会贯通。
箍桶巷就俩学神,一个管宁,一个归属夏梅茵,其他都是半吊子半桶水。
葡萄涨绿,半空烟雨,南京的三四月总是阴雨绵绵,春雨如牛毛,空气中水汽多得走到哪儿都披着缕纱。
夏梅茵弄了张春日幸福清单,往下数一共十条,贴在书桌上。
她对幸福的解读非常可爱,比如去饮水机接第一杯凉水的时候发条动态,宣布春天到来;春游躺在绿茵茵的草坪上晒太阳睡觉;去鸡鸣寺看樱花;去麦当劳买.春日限定口味的冰淇淋;穿花花绿绿充满春天气息的袜子;剪刘海,一定不留鲶鱼须了;帮爷爷奶奶洗春夏的薄衣服。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其中第一条就是考年级第一。
然而——
期中考试完,管宁又拿全年级第一了。
上上一次是夏梅茵。
她有些不服气,她觉得管宁那篇语文作文写得跑题了,作文分竟然比她高。
不服就找他理论去!
说是理论,不如是拜师学艺。
来到管宁班级的时候,远远就瞧见后排路迟青在枕着臂睡觉。
睡得很香,仿佛人是死的。
夏梅茵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朝管宁方向走过去,不巧,他座位旁边站着个男生,皮肤黢黑,长相有些粗犷,正寻他问问题。
叫孟什么来着,和路迟青经常打篮球上讲台念检讨的。
男生高着嗓音哭丧道:“求你了管爹,你就帮帮我怎么学习吧!我爸说月底模拟考要是三科以上不及格他就永久性没收我游戏机和过年上缴的压岁钱,你帮帮我吧!爹!”
管宁放下书,瞄他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大发慈悲道:“行吧,看在你叫我爹的份上,爹就帮你渡过此劫。”
孟縠感激涕零。
管宁装模作样翻开古诗词:“先抽背,测一测你目前实力多少。”
“来!”
“《曹刿论战》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下一句是什么?”
“我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四……四密马赛!”
“……”管宁汗颜。
夏梅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吸引住他俩注意力,皆往这边望过来,她又立刻止住笑,抿紧了樱桃色的唇。
“夏梅茵?”管宁叫了声。
“你妞啊?”
“妞你大爷。”
孟縠哦了声,恍悟:“我就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妞儿。”
管宁:“……”
“你要找谁?”他问。
“找你。”夏梅茵伸过手,“期中语文卷子拿出来一下。”
“干嘛?”
“找你请教一些问题。”
管宁还未出声,孟縠先一惊一乍了,羡慕道:“学习好就是有魅力,没有女生同我讲话是因为我学习不好吗?”
管宁:“……”
“你写这篇作文的思路是什么?”夏梅茵问得直截了当,她是来虚心请教的,别无他图,也自然而然忽略掉孟縠这号人存在。
“没思路,瞎编的。”管宁实实在在地说。
“真的假的?”
“要不这样吧,这本高分作文合集你拿回去,没事儿的时候随便背几篇,熟能生巧嘛。”他递来一本厚厚的书。
夏梅茵半信半疑接过手,翻开看了下,结果翻到第一页时猛然惊觉那篇作文和管宁写的开头一模一样,只是题目不一样而已。
管宁好整以暇看着她,懒洋洋开口:“三十六计之偷梁换柱,学会了吧!”
夏梅茵发出长久以来最响亮的沉默:“……………………………………………………………”
她前脚刚走,路迟青在上课打铃声中缓缓转醒,他朦胧地看了眼四周,最后定在那抹离开的身影。
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以为是错觉。
“god is a girl。”孟縠忽然说了句。
路迟青默默看他。
孟縠继续说:“天道不公。学习好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和女生说话的权利吗?”
路迟青懒得废话。
没人理会孟縠的自言自语。
下一节英语课,要讲试卷,路迟青弓头翻抽屉,翻了许久没找到英语卷子,目光沉沉看向孟縠:“喂,是不是在你那?”
孟縠:“???又关我事?”
路迟青指了指他那堆乱书:“帮我找找。”
孟縠懒得找,他自己的都找不到,自暴自弃地说:“没事,老师讲完它就自己出现了。”
接下来好几天,路迟青发现一个现象,也印证了那天看到的身影不是错觉。
他发现夏梅茵老往他班上跑。
而且跑的方向只有一个——找管宁聊学习。
管宁也十分热情,她一来,他就回座位坐着。
路迟青觉也睡不下了,狂皱眉头。
他心烦意乱地咬着笔,看不下去了,恨不得以风驰电掣之速凑到他俩中间,隔开一条楚河汉界。
放学去网吧打游戏也始终心不在焉的。
“我真是操了,把把是输,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玩!”孟縠炸毛了,一把扔掉耳机,用眼神瞪着路迟青。
“别吵。”他冷冷吐词。
“我惹你了嘛,你坑我好几把,这样报复我!”孟縠现在火气很大。
“管宁谈恋爱了?”
他忽然蹦出一句这样的话。
话题一下子跳跃太快,刹的孟縠猝不及防,一时之间脑子没转过来。
他极缓眨眨眼:“谁……谈恋爱了?”
路迟青懒得跟这厮交流。
说了白说。
“管宁怎么可能恋爱,我和他约定三章的,第一章就是不许瞒着好兄弟脱单,不过……他最近身边是不是经常有个女孩子?”
“……”
“我操了!不会真的吧?他凭什么谈恋爱啊,我都没谈!路哥都没谈!”孟縠直接撸起拳头站起来,“他小子敢骗我们!我回去就收拾他!”
“……”路迟青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走出去,过了几秒又怒气冲冲走回来。
“先把游戏打完再说,一小时十块呢!”孟縠重新戴上耳机。
无果,他决定去问那个人。
放学在巷子截住她。
他启唇,声音很冷:“你和管宁好熟吗?”
夏梅茵一头雾水。
他又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她无辜眨眼,说:“邻里关系啊。”
“除此之外?”
“同学关系。”
“还有呢?”
“……没有了。”
“那你老跑我班上找他?”
这话说的,好像一个别扭做作的小孩,问她为什么找他不找他。
夏梅茵不理解他为什么问这个,老实答道:“问问题啊,他是年级第一,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见她嘿嘿笑着,路迟青本来泄了的火又重燃起来,咬紧牙关,“你要得什么?”
“得年级第一啊。”
“……”
“不找年级第一,难道找倒数第一吗?”她嘟着嘴纯澈歪头,指桑骂槐的意思全藏在眉眼里了,胆子肥得很。
“……”
“少来我班上。”他撂狠话。
“为什么?”
“不许来。”
“我又不是来找你,凭什么不能来。”
“你要问问题,老师透明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搅蛮缠个什么劲儿。
“我只想考年级第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了解敌人才能战胜敌人。”
路迟青哪还听得进耳,全被她小脸盛着的笑意冲昏头脑,懵逼之下口无遮拦说了句:“以后你来,只能找我。”
“???”夏梅茵愣了下。“我没事找你啊。”
“那你以后不许和他走太近。”他换个说辞,语气仍旧是冷的,带有强迫性意味。
夏梅茵一脸狐疑抬头打量,最终得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结论,“你是不是觉得我经常找他,耽误你们玩的时间?”
“是。”
“……”无言以对。
“你心胸太狭窄了点儿!”她怒不可喝。
“随便你说。”路迟青转身走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越想越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