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直直驶入了那道巨大的裂缝中。

凭空出现的巨大裂缝在“吞吃”完牛车之后，又迅速合上，没有一点声响，只余一条平坦的乡间小道，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牛车在驶入裂缝的一瞬间骤然加速，进入隧道后又很快减速，平稳地在隧道中前行着。

这条隧道边缘布满了一朵朵水晶兰，和雾山幻境的出口看着几乎一模一样。

苏堰猛地发现，牛车上高高堆着的稻谷全都不见了——准确来说，是一整个牛车都消失了。

他坐着的地方变成了一根巨大的白色羽毛，软软的，他和小狐狸坐在上面绰绰有余。

而车夫也早已不是庄稼汉，变成了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怪人，头上戴着白色斗笠，遮住了他的身形。

之所以说他是怪人，是因为苏堰发现他下半部分衣摆空荡荡的，里头并没有脚，悬浮在半空中。

白披风怪人转过头来，本该是脸的地方戴着厚厚的白色面具，面具上是一张用黑色墨水画的粗糙笑脸。

那张粗糙笑脸的嘴巴并没有动，只向上勾着，凭空浮现一道笑吟吟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客官，云山村至临安府县，全程二十灵石，现在可以付定金了。”

小狐狸爽快地扔了五颗亮晶晶的石头过去：“在丘先生的集市里停一下，我们采买点东西。”

苏堰明白了，他这是被小狐狸给耍了：“你一早就知道，但是故意不告诉我。”

小狐狸笑得可开心了，露出嘴角两边尖尖的虎牙：“你平时那么无聊，很少有这么有趣的时候，我逗逗你怎么了。”

苏堰伸出手，捧起小狐狸两边脸颊，认真道：“你知道吗，但凡进的不是熟悉的隧道，我就要抱着你跳车了。”

小狐狸顿时就不笑了。

他别过脸去——他做事一向随性，可他在听到苏堰的话之后，心里头竟然涌上了愧疚，这种情绪对于他来说很陌生。

小狐狸尝试又转过来重新看苏堰，对上他认真又坚定的眼神，他确信了，如果苏堰判断进来后他俩不安全的话，真的会带着他跳车。

他怎么会这么愧疚。

于是小狐狸巴巴地说：“对不起嘛，害你担心了。”

苏堰：“……”

这回轮到苏堰沉默了。

他不就是实事求是地说了一下，小狐狸怎么就委屈上了，眼睛里水汽氤氲的，看着很可怜。

前面坐着的白披风妖怪很不合时宜地又扭头道：“带人类进去妖怪集市的话，被发现可不好哦，我这里有能藏匿人气的东西，如果有需要——”

小狐狸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做奸商也要有个度好吧，现在是你推销商品的时候吗？”

“不需要的话我这里还有——”

“闭嘴！到了集市就让我俩下去，你就去旁边等着。”小狐狸气鼓鼓道，这家伙一现出原形就会显出奸商本色。

白披风妖怪识趣地闭了嘴，面具上的笑脸嘴角向下弯曲，变成了一张丧气脸。

丧气脸幽幽道：“陪逛是额外的业务，需要额外支付灵石。”

“没叫你陪逛，你等着就行。”

“一灵石。”丧气脸讨价还价。

“行。”小狐狸气笑了，又拿出一颗亮晶晶的石头扔给他。

丧气脸收到灵石之后，又恢复了原先那张粗糙的笑脸。

“他叫百面灵，是妖市里的游商。”小狐狸跟苏堰介绍道，“这些地下隧道包括妖怪集市都是丘先生在管理，你跟他见过，他就是雾山幻境的主人，原形是一座山。”

“百卯司在每个府县都有驻点，为了防止妖怪进入，在城门都有例行搜查，要比村子里的严格很多。如果我们走正路的话，至少也得经过五次搜查，很容易暴露。”

“走这里，只需在过临安府县城门的时候，你我分开就行了。也正好带你逛逛妖市。”

正说着，妖市就到了。

身着白色披风的百面灵变成了一头长着獠牙的半兽人，身上挂着血迹斑斑的铁链，看起来很是吓人。

他们先前乘坐的羽毛变小到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百面灵屈指，将其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小狐狸掐了一个诀，隐匿了苏堰身上的人气。

眼前的集市十分热闹，各种叫卖声起此彼伏，光听声音会以为是一片乱哄哄的景象，其实乱中有序，跟人间摆摊差不多。

但又要随性得多，一只菡萏花妖将自己身上的花瓣摘下来，用于陈列商品，不光瞧着整洁，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还有的就很埋汰了，譬如角落里一处千足虫似的妖怪的摊位，他用来陈列商品的货架就是自己的脚。

小狐狸带着苏堰径直走进了妖市：“去了府县，就待在百卯司眼皮子底下了，这里的东西更管用。”